第一章 改换太子,根除隐患(第10/12页)

杨夫人定住脚步气喘吁吁,也没理会他这番客套话,手指宫殿:“怎、怎么今……”

“哟!我的老祖宗,可别乱指。”范云仙忙拨开她手,就势搀住,“万岁在里面呢。”

杨夫人的火气立时消了大半,与武顺对望一眼——这可怎么办?大晚上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跑来,难道硬闯进去扰皇上和娘娘的消遣?哪有这规矩啊!

亏得范云仙脑子机灵,猜出必有私密之事,笑道:“这会儿唐突见驾是万万不成的,您老不妨到偏殿里等着。奴才一会儿进去跟娘娘知会一声,少时照顾万岁歇下,娘娘再过来跟您说话。夜静人稀,您又是这等身份,就算明儿万岁听说也不会怪罪的。”

既来之则安之,杨氏母女只得听他安排,来至延嘉殿西边偏殿,有个宫女进来点上盏宫灯,范云仙又打发人奉上些饮品,这才笑呵呵辞去。这一等时候着实不短,天色渐渐黑下来,母女俩忍不住朝外面窥视,先是乐声止歇,十几位罗裙飘飘的女子怀抱箫管、芦笙、琵琶乃至箜篌等物从正殿退出来,继而又有十几个宫女提着冒热气的水桶而来;又过一阵子见灯火渐暗,许多宫女捧着杯盘而出;范云仙又露一面,却未及说什么,只笑了笑便领着一群宦官忙去了。其他的宫人也纷纷退出,有的挑着灯笼往各处殿门、仪门守候,有的则如释重负说说笑笑,显然是可以休息了,继而偌大的皇宫竟一下子寂静下来。

毕竟早春时节,夜风渐渐起来。呜咽阵阵,树声沙沙,轻柔萦绕便在耳畔,似比方才那宫廷雅乐更显悠然。忽见殿内灯烛晃动、人影扭曲,又听窗子咯咯作响。武顺有意唤人关门闭窗,又恐惊驾,只得自己起身,踱至窗前手扶雕棂,往外一望——却见夜色漆漆如浓墨,一弯峨眉掩云端,那渺渺流云似轻纱、似烟岚,朦朦胧胧晦暗不明。

寂寂宫苑中唯有几点零星灯火,恍惚摇曳,目眩神晕;缕缕和风迎面拂来,又不知是何种异花奇蕙之香,沁入心脾,醺醺醉人……正踌躇间忽觉风势骤起,真似江海翻涌、万马奔腾。天上新月已入云雾怀,腾腾绕绕、抚抚揉揉。月儿有意叙绸缪,浮云只顾申缱绻;天昏地暗乾坤倒转,枝摇花颤如在掌中把玩,夜鸟惊啼啾啾似娇喘,风过绮窗呜呜如咏叹;树影婆娑拶拶迤迤,幔帐扬动起起伏伏。晦暗殿阁间又似传来歌声,仔细听来却隐隐约约、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呢呢喃喃、欲唱还羞、似是而非……终究听不清个所以然!

杨氏闭目闷坐似入定,武顺却不知为何两颊晕红,想抽身离去却偏偏拔不动腿,越发歪着脑袋侧耳聆听,又是好长一阵光景,却渐渐没了动静;只见云散风清、树定鸟栖,白茫茫月光照着宫墙,素得便似寡妇穿的丧服……武顺发出一声哀叹,转身怏怏落座,未及和母亲说句话,忽觉门外白影一晃,那位皇后妹妹快步蹿了进来——

但见媚娘铅华尽洗、蓬发尨茸,只披了一件薄似蝉翼的纱衣,肌似白雪,肤若凝脂,腰如束素,玉峰丰腴,两滴蜡泪如裹帕中,一副玉体若隐若现。脸上兀自春霞未退,秀目迷离,打着哈欠含笑半嗔:“娘啊,都什么时辰了?您老就是忙着谢恩,也不便……”话说一半才见武顺也在旁,姐俩对望一时无语。

只因姐姐与李治“越礼”之事,媚娘对武顺实是存了芥蒂,不许她随便入宫,大封武氏时若非李治坚持,便是韩国夫人这封号也不愿给她。愣了片刻媚娘轻摆玉团坐到母亲身边,朝外吩咐:“云仙,派俩人打着灯笼,送韩国夫人出宫。”

“你赶我走?”武顺不忿。

媚娘面无表情道:“咱娘一把年纪也罢了,你一介外命妇又是个寡妇,深更半夜留在宫中成何体统?快出去,省得别人闲言碎语。”

范云仙不管那么多,只听主子号令,早提了灯笼候在门口,讪笑道:“韩国夫人,请吧。”

“我成何体统?”武顺冷笑道,“你到坊间听听人言,谁不知你乃先……”

“顺儿!”杨夫人赶忙喝止。

“哼!有什么了不起。”武顺悻悻然拂袖而去。

媚娘又把外面伺候的宫人尽数打发,这才问母亲何事。提起前情杨氏又气满胸膛,把在席间武惟良、武元爽之言学说一遍,却也不免添油加醋咒骂连连,真如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媚娘听罢柳眉弯弓、秋波化剑:“如此说来,他们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