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6/26页)

莫尔偏着头。“那是什么时候?”

“我想我七岁吧。”

“哦,胡说八道,”莫尔和蔼地说。“你七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哎呀,你是……”他皱着眉头,“你肯定是……而我当时……”

“即将去牛津。你不记得了。不过你干吗要记呢?”他耸耸肩。“当时我以为你在笑话我。”

“哦,很有可能,”莫尔说,“如果我们的确那样见过面的话。但是看看眼前的日子,是你到这儿来笑话我。跟我谈爱丽丝,还有我的细白腿儿。”

“我想那肯定是一本字典。你确定你不记得了吗?嗯……我的船在等着,我不想让桨手在外面挨冻。”

“这里的白天很长,”莫尔说。“夜晚更长。我的胸口很难受。呼吸也很吃力。”

“那就回切尔西吧,巴茨医生会去看你的,啧啧,托马斯•莫尔,你对自己干了些什么?捏住鼻子,把这难闻的药剂喝下去……”

“有时我觉得我会看不到早晨。”

他打开门。“马丁?”

马丁三十岁,身材瘦而结实,帽子底下的浅发已经变得稀疏: 和善的面孔总是笑眯眯的。他出生在科尔切斯特,父亲是一位裁缝,他学会了阅读威克利夫的福音书,他父亲把那本书藏在屋顶的茅草下。这是一个新英格兰;在这里,马丁可以擦掉那本旧书上的灰尘,把它拿给邻居们看。他有几个兄弟,都支持新译的《圣经》。他妻子怀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正在待产,用他的话说,是“爬进了稻草堆里”。“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您能当孩子的教父吗?如果是男孩就叫他托马斯,如果是个女孩,您就给她取个名字,先生。”

他合起双掌,笑了。“格蕾丝,”他说。不用说,要送一笔钱当礼物;孩子人生的开端。他转过身,对着现在正趴在桌上的病人。“托马斯爵士说,他晚上呼吸很吃力。给他拿些枕垫、靠垫什么的来,只要你能找到的东西,让他垫高舒服一点。我希望他有足够的机会,能活着反省自己的立场,向国王表示忠诚,然后回家。好了,跟你们两位再见。”

莫尔抬起头。“我想写封信。”

“当然可以。你会有墨水和纸的。”

“我想给梅格写信。”

“那就对她说几句人话。”

莫尔的信说的不仅仅是人话。收信人也许是他女儿,但这封信是写给他在欧洲的朋友们看的。

“克伦威尔……?”莫尔把他叫住了。“王后怎么样?”

莫尔从不出错,不像有些人一不小心说成“凯瑟琳王后”。他指的是,安妮怎么样?但他能跟他说什么呢?他要走了。他出了门。在那扇狭窄的窗户里,灰色的天空变成了蓝色的薄暮。

他听到了她在隔壁房间的声音: 低沉,毫不留情。亨利在愤怒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在前厅,托马斯•博林阁下,板着那张长脸。几个攀附博林家的人,在那里交换着眼神: 弗朗西斯•韦斯顿,弗朗西斯•布莱恩。乐师马克•史密顿在一个角落里,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意;他在这里干什么?这不完全是一次家庭会议: 乔治•博林在巴黎谈判。有人在传一个说法,认为小伊丽莎白应该嫁给法国的某个王子;博林家的人真的以为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他说,“让王后这么生气?”他的语气很惊讶: 仿佛她是世上性情最温和的女人。

韦斯顿说,“是凯里夫人,她已经——也就是说她发现自己——”

布莱恩哼了一声。“怀上了野种。”

“哦。你们事先不知道吗?”周围人的诧然让他感到很满意。他耸耸肩。“我以为这是一件家事。”

布莱恩的眼罩今天是黄疸似的黄色,朝他眨了眨。“你得看紧她,克伦威尔。”

“这件事情我没有处理好,”博林说。“很显然。她说孩子的父亲是威廉•斯塔福德,而且她已经嫁给他了。你认识这位斯塔福德,对吧?”

“一面之交。好了,”他开心地说,“我们进去好吗?马克,这件事情我们不需要配乐,所以去别的地方,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只有亨利•诺里斯在侍候国王: 简•罗奇福德在侍候王后,亨利的大脸煞白。“夫人,你为了我在认识你之前所做的事情而责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