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猎鹰(第11/11页)
自七月以来,这种信他已经写了很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是很有说服力;他发现自己在老调重弹,而不是提出具有新意的观点。他需要新的说辞……亨利在他背后踱来踱去。“陛下,皇帝的大使查普伊斯问,他能否骑马去内地,拜访一下您的女儿玛丽小姐?”
“不行,”亨利说。
他给查普伊斯回复道,安心等候,请安心等候,等我回到伦敦,一切安排妥当……
国王没有说话:只听到他的呼吸和踱步声,以及他停下来靠在柜子上时柜子发出的嘎吱声。
“陛下,我听说,伦敦市长大人因为偏头痛太厉害,几乎已经足不出户了。”
“嗯?”
“他们在给他放血治疗。陛下是要这样建议吗?”
没有回答。国王有些费力地盯着他。“对不起,干吗要给他放血?”
真是怪事。亨利虽然非常讨厌瘟疫的消息,对别人的小病小灾却是一贯乐意听的。只要听说你流鼻涕或者肚子痛,他就会亲手配一剂草药,然后站在你旁边,看着你喝下去。
他放下笔,转身面对着他的君王。亨利的思绪显然还在花园里。国王此刻的神情他以前见过,尽管是在动物而不是在人的脸上。他显得很愕然,犹如一头牛犊脑袋上挨了屠夫的猛力一击。
这是他们在狼厅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很早就抱着一堆文件下了楼。有人比他起得更早。迷蒙的天色中,有个苍白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厅里,那是简·西摩,穿着硬挺而华丽的衣裙。她没有转头跟他打招呼,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他。
如果说他曾经对她动过感情,那么现在也已经心如止水。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犹如秋天的树叶被一阵风似的吹向冬季;夏天过去了,托马斯·莫尔的女儿已经从伦敦桥取回她父亲的头颅,天知道是装在盘子还是碗里,每天对着它祈祷。他已经不是去年的自己,也不认同那时的感情;他已经重新开始,总是有新的思想,新的感情。他开口说道,简,你很快就可以换下那身漂亮衣服了。你愿意送我们启程吗……?
简面对着前方,犹如一位哨兵。一夜之间已经云开雾散。也许我们还有一个晴天。初升的太阳染红了田野。夜晚的水汽正在消失。树影渐渐清晰起来。宅子在苏醒。出了厩的马儿在走动和嘶鸣。后面有扇门“砰”的一响。他们的头顶传来脚步声。简似乎没有呼吸。那平坦的胸脯看不出起伏。他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后退,返回到黑夜之中,而让她留在这里,留在她所拥有的——对英格兰极目远眺——的此时此刻。
[1] 根据西方迷信,如果手心发痒,在木头上擦一擦,就会带来财运。
[2] 爱德华三世的儿子,理查二世的叔叔,在1377—1399年间曾代年幼的侄子治理国家。
[3] 希腊英雄,小时曾被母亲浸于冥河中,变得刀枪不入,但其脚踵被母亲握在手里没有接触河水,而成为他的致命弱点,最后因脚踵中箭而死。
[4] 从中世纪欧洲服饰的风格来看,这是一种可以自由穿脱的分离式袖子,往往饰有刺绣或宝石,是一种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