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方快车谋杀案(第7/8页)

二、脉弱无伦次;

三、无心尖搏动之声;

四、有缩期僧帽瓣杂音;

五、心经舒缩声音无力;

六、心经左房稍为涨大;

七、时觉有心脏神经痛之病;

八、肝经涨大。

病者最难堪处惟胸部作痛,发觉无常,或日或夜,或胃空或胃饱,或寝睡时,致令病者不安眠。以上各病症两星期以前业经发现,当痛时不呕吐,惟觉头晕胸部头部紧缩,难以呼吸。恒不安寝,熟睡极难,稍睡复醒。病症发现后,气体之衰弱为向来所未有。察其肺经无恙,惟胃经稍为涨大,舌苔极厚,细诊心经,觉其缩期僧帽瓣杂音沉弱不变,在心尖搏动部位其声尤为清晰,且达至腋部。按以上各症状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经衰弱,由于心脏神经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这份报告,看得袁世凯泪流满面,好不痛苦。他心里说:老屈啊老屈,我让你叫上洋医官,就是想要个简单明确的答案,可你给我搞来这么个东西……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硬着头皮往下看吧,总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袁世凯硬着头皮,仔细一看前面的几行字:嗯,这里写的是……一切查病者所得,系周身动脉硬变,心脏内膜炎及心脏神经痛等症……袁世凯恍然大悟:噢,原来赵秉钧是动脉硬化,再加上心脏病,好像是心脏血管中的淤积物形成了血栓,再加上破这个案子用心过度,扑的一声,血栓崩裂了,于是赵秉钧就死掉了。

原来真不是乱党干的,只是碰巧了而已。

这应该是袁世凯的结论了。

但袁世凯说了不算,革命党人说了才算。

为什么呢?袁世凯是大总统啊,难道说了还不算吗?

大总统也不管用,袁世凯的年龄放在这儿呢,再过几年他也要含笑九泉了,可革命党清一色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单只是一个比拼年龄,袁世凯就必输无疑。所以历史的结论,实质不过是年轻人的结论——至于这个结论正确与否,倒在其次。

【11.唯一的嫌疑人】

话说袁世凯看这份报告,看的是开头部分。而革命党人的,看却是结尾部分——如果国民党人真的看了这份报告的话,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压根不看。

结尾是怎么写的?

按以上各症状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经衰弱,由于心脏神经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革命党仔细一看,啥玩意?心脏神经痛症?血栓……血栓是啥玩意?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有血栓呢?就算是赵秉钧胡来乱搞,非要弄个血栓,这血栓又是打哪儿来的?又是怎么爆裂的?

总有个原因吧?

于是党人顿时陷入亢奋之中,立即提笔瞎掰,曰:袁世凯为了灭口,毒杀了赵秉钧——目前几乎所有的历史类文字,都是纹丝不动地照搬了这段瞎掰。但瞎掰的覆盖面积无论有多么宽广,瞎掰就是瞎掰,终究不可能构成历史本身。

然则,我们又何以敢断言这是瞎掰呢?

说党人瞎掰,并非我们有证据证明袁世凯未曾毒杀赵秉钧,而是说党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所写的历史。

历史的写法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要写袁世凯毒杀了赵秉钧,那么你必须要写明是谁下的手,在什么情况下下的手,证人又是谁。没有这个资料,你最多只能写,赵秉钧死因可疑,而不可以把自己的臆测写进去。

事实上,民国神探赵秉钧之死,与任何人无关,国民党人不曾暗杀,袁世凯更不可能干这没名目的事儿。证据就是屈医官所率领的这支第三方调查组,这个调查组是有洋医官参加的,如果医学检查发现赵秉钧有问题,洋医官铁定是要大叫大嚷起来的。

当然你也可以瞎猜,说是袁世凯花钱买通了洋医官——先不要说这种无根据猜测原本就是小人之心,是自己心里肮脏龌龊,就以为天下人都和自己一样。这种可能就算是存在,即使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洋人都有一个记笔录的不良习惯,如果洋医官参与了对事实隐瞒的话,就算是当时没说,过几年肯定是要把自己知道的私密卖个好价钱的——所以在西方自由世界,政治完全是透明公开的,就因为市场经济,大家逮到秘闻就立马叫卖换钱,所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深埋许久。

如果我们一定要抬杠,非说赵秉钧死得有问题,那这问题也铁定是出在国民党身上,而非袁世凯身上。

理由很简单,又或是洋医官,又或是屈医官,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那么,能够强迫他们闭上嘴巴的,只有革命党,袁世凯真没这个能力——因为过不了多久,袁世凯就要含笑九泉,以新一代暴力迷信者为主体的年轻人,将挥舞着国民党的战旗登上历史舞台。医官这里若是有对袁世凯不利的消息,岂有一个不嚷得尽人皆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