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建功立业谈笑间(第6/17页)
真的没规律也没准头儿,四个分队的民兵各二百五十人,每支部队都接到不同的命令,向着完全不沾边儿的方向行进,有的是说去运军粮,有的是说移营,有的是说把守城隘,有的纯粹是急行军逗乐子。诸军正匆忙赶路,突然又各自接到命令:进剿詹师富匪伙。
在几省交界之地,如詹师富这种史上默默无闻的小土匪有许多。追溯这些小土匪的身世,莫不有个特别能吃的技能。这些人多是食量超大,力气也超大,但却极是惜力的懒汉。他们能轻而易举地举起沉重的碾子石磨,一顿饭只是半饱,也要吃掉一斗米,但却绝不肯下地干农活儿。所以这类人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天生的土匪。詹师富之所以头一个挨刀,因由只是他偏偏跑到阳明先生的地盘上添乱。
这就不能怪阳明先生跟他不客气了。
民兵突袭长富村,村子中的土匪丝毫也不知晓,正在幸福的酣睡之中。阳明先生很可能布置的是四面围村,突然放火,然后杀掠而入,则可全歼盘踞在村子里的土匪。这种打法是最符合兵法的,但阳明先生知道兵凶战危,才不会亲临第一线,万一被敌军的冷箭射到,那可就太划不来了。所以抵达长富村的四支军队,并没有围村,而是聚拢在一起,大喊大叫,明火执仗地杀入村中。
这个意思是说:土匪们,你们快点儿跑啊,跑慢了别怪老子砍你脑壳!
对于前线作战的部队来说,这种打法更科学,更符合兵法,因为不围村的话,土匪就会疯狂地逃跑,不会较真儿跟你真的对砍。但如果你把村子围上,逼得土匪跟你玩儿命对砍,那可就说不准谁死谁活了。
饶是官兵这边打法完全符合科学发展观,但土匪终究是土匪,还是让阳明先生这边吃了亏。
暗夜糊涂仗
长富村剿匪,阳明先生既然不到场,那总得有个懂军事的在现场发号施令。这个人就是指挥覃桓,所率部队是广东民兵。指挥人员中排第二的是个县丞,叫纪镛。排第三的是从民兵中提拔起来的义官曾崇秀。是夜一声号令,民兵呐喊着蜂拥而入,指挥覃桓一马当先,县丞纪镛随之,后面是拼尽了力气疯吼的民兵,人手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见到屋子,就从门或窗丢一支火把进去,霎时间房屋燃烧起熊熊烈火,烧得屋子里的人鬼哭狼嚎,光着身子冲将出来。
外边的民兵正等着你冲出来呢,不由分说,搂头就是一刀。
要知道,这些民兵也是头一次参加战斗,心里的恐惧,比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土匪更甚。他们根本不敢看土匪一眼,只想快点儿杀了对方,自己就安全了。
事实上,他们杀的到底是百姓还是土匪,这个事儿从未有人较过真儿。但真要是较起真儿来,杀的是百姓的可能性更高些。
但要先将长富村里的土匪和百姓区分开,这个事可就难了。战争这东西的残酷就在这里,良莠不分,玉石俱焚,最倒霉的往往是被土匪死缠住的百姓。
战场之上,杀敌是次要的,首要的任务是保全自己。而要想保全自己,除了眼下这个办法,是不存在第二招的。所以,长富村的百姓,冤死也就冤死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
说过了兵凶战危,官兵这边正向村子里冲,就听见前面喊声大震,竟然是被吵醒的土匪们,不说快一点儿撒腿跑路,竟然光着膀子,露出胸肌,集结起来,打着火把举着钢刀,迎着民兵冲杀过来。
这就是长富村的实际情况了,实际上这里是一座匪村,家家户户都是土匪,但同时也是善良的老实人。匪巢扎在这里,老婆孩子也在这里。白天家家户户其乐融融,夜晚出门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土匪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会慢慢地用土匪文化熏陶百姓,将女人孩子也变成和他们一样满脑子弱肉强食观念的匪属。但如果不说杀人放火的事,单看村子里的人,和别的村子并无区别,都是一样的普通人。
以前官兵来征剿,强壮的男人逃光光,村子里只余女人孩子,官兵是没办法动手的。但如此深夜,又是偷袭,土匪的女人孩子可就倒霉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匪首詹师富不退反进,率匪众迎战民兵,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
杀啊,砰砰砰,噗噗噗,刀枪撞击在一起,戳入肉中,砍进骨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眼见得詹师富怒气冲冲、挟刃带血地冲将过来,指挥覃桓急叫放箭,并向四处投掷火把。万不承想这时候他座下战马被这夜晚的冲天火光与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吓到腿软,突然之间脚下一个打滑,战马竟然跌倒。未待爬起,詹师富早已一个箭步冲到,一刀将覃桓砍死,回手一抓,抓住了骑在马上正想掉头的县丞纪镛的脚腕儿,猛地抡起,纪镛发出一声惨叫,“砰”的一声,身体被詹师富重重地摔在一只石碾子上,当场被活活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