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 第七章 你爱吃拉面吗?(第6/7页)
因此他学了一回他爷爷德川家康——忍。
明历三年(1657年)一月,一代名儒林罗山因病去世,享年74岁。
在代表水户藩致以沉痛哀悼的同时,德川光圀大腿一拍,顿感机会已经来到。
就在当年,林罗山尸骨未寒,哥们儿就招兵买马张罗队伍,招聘了一批堪称当时日本史学界最强的学者,号称要写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著作。
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当年日本国内最强的史学家,其实之前大多都在林罗山手底下编过《本朝通鉴》,他们的三观史观早就被嘴炮王给洗脑洗得无限接近于林家父子,因此写出来的东西也必然是太伯之后那一套,这让德川光圀非常头疼。
这也就是他四处寻找大明流亡大儒,然后要朱舜水开坛布讲的最大原因——第一是想给那些老的史学家洗洗脑,给他们树立正确的历史观价值观;第二则想顺便培养新人,毕竟这部在他心目中有着无限崇高地位的史书也不是一两代人可以修完的。
要说那朱舜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朱舜水,果然是不负众望,在他那强大的理论攻势之下,当年的林家军一个个全成了尊王派,水户藩也深受影响,兴起了以尊王为主流的水户学。
所谓尊王,指的就是承认日本皇家的神圣性,在理论上同意朝廷高于幕府这么个概念,而水户学则是由尊王理论所衍生出来的学派,主旨是四个字:敬天爱人。
这四个字后来被维新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奉为座右铭。
除此之外,很多新人也被确确实实地培养了起来,比如那位10岁就入舜水门下的安积觉,成了朱舜水的首席弟子,成年之后参与了史书的编撰工作,一直到他去世都担任着主要编者的重任。
至于那部史书,则被命名为《大日本史》,在德川光圀活着的时候它只被编撰了一小部分,然后历经水户藩数代人,花了整整250多年的时间,才于明治三十九年(1906年)由光圀的后人德川圀顺给完全编撰完毕。
该书在形式上基本效仿了司马迁的《史记》,以纪传体的方式从神武天皇日本开国起一直写到明德三年(1392年)南北朝统一,总共有本纪73卷,列传170卷,各种志以及各种表154卷,共计397卷分226册。
说实话,这部《大日本史》工程浩瀚诚然不假,但和同时代或者之前的日本历史著作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特色,如果一定要讲一个出挑新意之处的话,那我想应该就是皇国史观了。
《大日本史》是日本历史上第一部明确了皇国史观的历史著作。
所谓皇国史观,指的就是认为日本历史是由天皇为中心而形成的,评断历史人物、事件之于天皇属于忠诚或是叛逆之观点而出发的思想观点。
应该讲,这显然是当时德川幕府所不能忍的理论。
不过德川光圀也不傻,他并没有堂而皇之地在《大日本史》里提出像《神皇正统记》那样露骨的概念,只不过侧记旁敲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把主题引向了民粹主义——天皇的起源才不是什么太伯之后,而是神的后裔,所以我们日本是神的子民。
于是一部很有可能变成反动学术权威的史书就此摇身一变成了爱国主义教材,幕府自然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
趁着这个机会,水户藩在全国大肆发行《大日本史》,造成了非常轰动且深远的影响,皇国史观从明治维新之后一直到日本战败之前都是日本各种历史教科读物的绝对正统和主流。
这也就是为何楠木正成会被树在皇宫门外了——在皇国史观之下,他这种为了皇家慷慨赴死勇斗足利幕府军的精神,被认为是忠臣之鉴,于是一下子就从当年的朝敌被追封为正一位,并赐尊号大楠公。
倒是那位足利尊氏,因为有过向皇家拔刀相向的经历,在明治朝被判成了朝敌,这就叫三百年风水轮流转。
与此同时,皇国史观也把日本引向了激进民族主义的不归路——既然大和民族是神的子民,那岂不是高过全世界其他国民一等?那为什么他们不听从于我等嘞?
为了让大家都听从自己,于是就有了战争,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尽管水户藩对朱舜水礼遇有加几乎尊其为国师,再加上老先生接着定府之便在江户也混得风生水起名声极大,但中央幕府却对这人基本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之前他刚到长崎那会儿般不闻不问,仿佛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人一般。
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朱舜水属于阳明心学派,而德川幕府重的是朱子理学派。
所谓朱子理学,主要讲的是三纲五常臣为君死,一般认为是在正治元年(1199年)由宋朝真言宗的和尚俊艿传入日本,在镰仓时代,朱子学是一门作为每一个和尚都必须具备的基本学问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