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动的人(第7/8页)

索默弗里西奇(Sommerfrische)和库罗特(Kurort)是一般资产阶级光顾的地方。崇尚传统的法国和意大利,直到今天仍证实说每年保养一次肝脏是那时资产阶级的习惯。弱不禁风的人需要多一点儿温和的太阳,因此冬天应到地中海去。蔚蓝海岸(Cõte d’Azure)是布鲁厄姆(Brougham)爵士发现的,这位激进政客的塑像今天仍矗立在戛纳(Cannes)。虽然俄国的贵族士绅成了最爱光顾此地、花钱如流水的常客,然而尼斯(Nice)的“英国俱乐部”之名,已明白点出是谁开辟了这块新的旅游金矿区。蒙特卡洛(Monte Carlo)于1866年落成其巴黎饭店(Hõtel de Paris)。苏伊士运河通航后,特别是沿尼罗河的铁路修好后,埃及便成了那些抵御不了北国潮湿秋冬者的游览胜地,这是一个集温暖气候、异国情趣、古代文化遗址和欧洲统治(此刻尚没有正式统治)于一身的度假胜地。永不疲倦的贝德克尔(Baedeker),于1877年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埃及指南》。

对当时人而言,在夏天前往地中海仍是疯狂之举,除了为寻找艺术和考古的人外。直到进入20世纪很长一段时间后,人们才开始崇尚太阳和晒黑的皮肤。在炎热的夏天里,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如那不勒斯湾、卡普里岛(Capri)等,是勉强可以忍受的,这些地方由于俄国女皇的钟爱而兴盛起来。19世纪70年代地中海国家的便宜物价,预示着早期旅游业即将到来。富裕的美国人,当然,不管有病没病,都开始追踪欧洲文化的中心,到本书所述时代结束,沿新英格兰海湾修建夏季别墅的举动,已成为美国百万富翁的标准生活之一,而炎热国家的富人则躲进深山里去。

我们必须将两种不同的假日作个区别:时间较长的(夏天或冬季)定点式度假,和越来越实际快速的旅游。旅游的热门焦点总是浪漫的风景区以及文化古迹遗址。不过在19世纪60年代,英国人(像往常一样,又是先驱者)开始热衷在瑞士高山上进行体育锻炼,并将对体育锻炼的热情传播给其他人。他们后来在瑞士山上发明了冬季体育活动:滑雪。阿尔卑斯俱乐部(Alpine Club)成立于1858年,爱德华·怀伯尔(Edward Whymper)于1865年攀上了马特洪峰(Matterhorn)。在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里进行这种颇消耗体力的运动,对盎格鲁—撒克逊族的知识分子和自由主义专业人士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个中原因很模糊,说不清也道不明(也许有个原因,即与他们做伴的当地导游个个年轻力壮,富有阳刚之气)。爬山加上长距离健行,已成了剑桥学界、高级文官、公学校长、哲学家以及经济学家特有的活动,拉丁语系和日耳曼语系的知识分子(虽然不是全体)对这种现象惊奇不已。对活动量少一些的旅游者来说,他们的脚步是在库克以及这时期出版的厚重导游书的指导下迈开的。《默里指南》是导游书的先驱,但旅游者的“圣经”当数德国的《贝德克尔》(Baedekers )。《贝德克尔》在当时已被翻译成多国语言,《默里指南》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这样的旅游并不便宜。19世纪70年代,两个人从伦敦出发,经比利时、莱茵山谷、瑞士和法国,最后返回伦敦,六周的行程——也许现在仍是这个标准路线——要花费85英镑。这大约是一个周薪8英镑的男人全年收入的20%。那时候周薪8英镑是相当令人羡慕的收入,已可在家里雇个女佣。[17] 这笔数目可能要占一个收入甚丰的技术工人年收入总额的3/4以上。很显然,那些被铁路公司、旅馆、旅游指南瞄准的旅游者,是属于生活优裕的中产阶级。这些中产阶级里的男男女女,毫无疑问对尼斯的高昂房租也是牢骚满腹:1858—1876年,不带家具的房子年租金从64英镑增加到100英镑,女佣的年工资从8英镑—10英镑增加到离谱的24英镑—30英镑。[18] 但我们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说,这些人是付得起这笔钱的。

19世纪70年代是不是已完全被移民、旅行以及人口流动所主宰了呢?人们很容易忘记,地球上大多数人仍生活在而且最后死在他们的出生地,说得更准确些,他们的活动范围比工业革命之前大不了多少,甚或说没有什么变化。法国的统计数字显示,1861年有88%的法国人生活在他们出生的地方,若根据教会记事簿记载,更有高达97%的人生活在他们出生的教区。世界上跟上述法国人相类似的人数,也肯定多于流动人数和移民人数。[19] 不过,人们渐渐抛开了他们魂系梦牵、精神依托的地方。他们看见的事物是他们父辈从来未曾见过的,甚至他们自己也想不到他们会亲眼看见,他们已习惯于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在本书所述时期行将结束之际,移民不仅构成了诸如澳大利亚等国,构成了纽约、芝加哥诸城市人口的多数,而且也成为斯德哥尔摩、克里斯蒂安尼亚[Christiania,现奥斯陆(Oslo)]和布达佩斯的人口多数,外来移民占柏林和罗马总人口的55%—60%,巴黎和维也纳的移民约占65%。[20] 整体而言,城市和新工业区像块磁铁一样吸引了他们。那么,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