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结果(第2/11页)
尽管如此,农产品此时已成为主要的国际贸易项目,这通常会导致农业高度专业化,甚至使出口农产品的地区只种植单一作物(其理由显而易见)。技术的发展使这种局面成为可能,因为大量散装货物在进行长距离陆上运输之时,其主要运输工具只能依靠铁路,而铁路在19世纪40年代之前尚未问世。与此同时,技术显然随需求而诞生,或预测到市场需求而加以开发。这在美国南部的辽阔平原和南美若干地方最为明显。那些地区的牲口实际上并不需要人们精心饲养,只要由高卓人(gauchos)、拉内洛斯人(llaneros)、瓦克罗人(vaqueros)和牛仔放牧就行。然而成倍增加的牲口,正大声呼喊着唯利是图的城里人找个运输途径把它们转换成钱。得克萨斯人将牲口赶到新奥尔良,1849年后又进而赶到加利福尼亚。促成农场主人长途跋涉开拓这条牲口之路的原因,正是东北部已显示出它将成为一个大型市场。这条牲口之路成了“蛮荒的西部”英雄浪漫史的组成部分。这条路将偏僻的西南部与缓慢延伸过来的大车站连接起来,又借由一座座火车站与芝加哥相联系。1865年芝加哥的储货场开放了。内战爆发之前,每年有成千上万头牲口来到这里;内战结束后的20年里,每年来到这里的牲口更不下几十万头,这种盛况一直延续到铁路网络的完成,延续到19世纪80年代“蛮荒的西部”因耕种技术提高而告别了它的古典时期,告别了以畜牧为主要经济的时期。与此同时,人们也开始试探新的家畜利用法:一是传统的方法,即在家畜屠宰后将肉腌制并风干;二是某种浓缩法[1863年拉布拉他河诸州已开始把李比希(Liebig)的肉类萃取法应用到生产上];三是制成罐头;四是冷藏法,也是最具决定性的方法。波士顿在19世纪60年代后期开始收到一些冷冻肉,伦敦也自1865年起从澳大利亚运来少量冷冻肉,但在19世纪第三个25年结束之前,冷冻肉并没有很大的进展。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因为美国企业的两大先驱,即美国两大包装公司巨头斯威夫特(Swift)和阿穆尔,直到1875年还未在芝加哥站稳脚跟。
因此,农业发展的活跃因素是需求,是世界各城市和工业地区对食品需求的日益增长,对劳动力需求的不断增加。这两项与日俱增的需求结合在一起,遂出现了欣欣向荣的经济。经济增长促进了大众消费水准的提高,也提升了每个人的平均需求。随着名副其实的全球性资本主义经济的建立,新市场仍无处可寻(诚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的),但老市场却方兴未艾。自工业革命以来,新资本主义经济提供就业的能力首次与其扩大再生产的能力并驾齐驱(见第十二章)。结果是,举个例子来说,英国在1844—1876年间,每人平均的茶叶消费量增加三倍,同期的每人平均食糖消费量从大约17磅增加到大约60磅。[4]
于是,世界农业日趋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由国际和国内资本主义市场所垄断,另一部分是基本上独立于资本主义市场之外。所谓的独立农业并不意味着不进行任何买卖,更不代表那里的农业生产者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它指的是在这片农民拥有的土地上,自然经济很可能占相当高的比例,交易行为可能局限在邻近的狭窄范围内,而这些地区的小城市粮食是由方圆一二十英里的农村所供应。这两种农业经济尽管都有买卖,却有本质上的区别:一种是向外界出售的东西十分有限,且有选择;另一种则是自己的命运是由外部世界主宰。换句话说,一种是被歉收和因歉收而必然造成的饥饿幽灵所困扰,另一种则是被相反的情况,即被丰收或突然出现的市场竞争以及价格急遽下降的鬼魅所纠缠。到了19世纪70年代,造成全球性和具有政治爆炸性的农业萧条的原因很多,世界农产品充足是其中的第二大原因。
从经济角度看,传统农业是股消极力量,它对大市场的波动无动于衷,如受波及,也会竭尽全力进行抵制。在条件好的地方,土地能使男男女女维持生计,传统农业能把他们束缚在土地上,或是季节性地派出多余人手沿着传统小路出去找工作,就像巴黎的许多建筑工地吸引了法国中部的小自耕农一样。有些骇人听闻的乡间事情,城里人根本无法想象。巴西东北部的旱灾就像降下杀人刀般,迫使足不出户但又饥肠辘辘、骨瘦如柴、与其豢养的瘦小家禽相差无几的男男女女外出逃荒;等到旱灾过后,他们又回到龟裂、长满仙人掌的故土,而任何“文明的”巴西人是从来不屑去那种地方的,除非他们要对某个住在穷乡僻壤、眼里布满血丝的救世主进行军事讨伐。在喀尔巴阡山区,在巴尔干,在俄罗斯西部边陲地区,在斯堪的纳维亚以及在西班牙[我们只举世界上最先进的(欧洲)大陆的几个地区],世界经济,也就是除了这些地区以外的现代世界,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对这些地区来说意义不大。时至1931年,当波兰人口统计官员进行人口普查,问波利西亚(Polesia)居民属于哪个民族时,他们根本不懂民族是什么意思,只能回答说“我们是这一带的人”,或说“我们是本地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