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克拉希尼克(第7/11页)

一场大遭遇战俨然即将爆发,因为双方都深信已准备好一击就将对方击倒(在布格河边将康拉德击倒,在桑河边将伊万诺夫击倒)。伊万诺夫这时已从奥军行军路线沿线的多嘴村民口中了解到当面奥军兵力的薄弱,认为包围康拉德的北方面军指日可待。萨尔扎第四集团军的十五个师和普列韦第五集团军的十八个师,要西进切断康拉德与克拉科夫的联系,萨尔扎部进攻热舒夫(Rzeszow),普列韦部进攻拉瓦鲁斯卡。鲁斯基第三集团军的十八个师要攻入伦贝格,布鲁西洛夫第八集团军的十五个师则要在伦贝格南边渡过德涅斯特河,以从侧翼包抄想守住该城的奥匈帝国军。普列韦的集团军在这一大调动后面居中策应,视情况协助包围伦贝格,或协助往克拉科夫的攻势。[39]英国武官忆起快开打时伊万诺夫司令部里的兴奋气氛,还有俄军一名有妻有五个孩子的炮手流露的悲观。有人拍那炮手的背,告诉他不久就可回家与家人团聚时,炮手不以为然地说:“有人说通往战争的路很宽,回家的路很窄。”

俄国的第四、第五集团军循着宽阔大马路南进,直指奥匈帝国北进的第一、第四集团军。俄国的第三、第八集团军被加利西亚南部的不良道路、注入德涅斯特河的一连串南北向河川、鲁斯基与其参谋间的争执拖慢速度,致使奥地利得以暂时免遭俄罗斯蒸汽压路机的蹂躏。补给和交通系统仍是俄军的罩门。俄国的摩托化程度比奥地利还低,一个十五万人的集团军只有十辆汽车、四辆摩托车,整个数百万人的大军只有不到七百辆交通工具。[40]俄国的补给部门糟得令人愤慨,每次都因怠惰、腐败坏事。英国武官九月中旬参观过俄国后勤指挥部华沙总部后,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整个地方脏得无法形容;每个人都在等……似乎都甘于等。”似乎没有真正称得上补给体系的东西;可供使用的马是“可怕的稻草人”;犯人、逃兵、疗养的伤兵四处游荡没人管。[41]

俄国人不急于将零散分布于边陲地区的兵力统合成骇人武力,使奥地利当下在波兰突出部得以同样的胜算。三十五万奥军部署于该地,对抗同样兵力的俄军。康拉德预期可能得胜,甚至针对即将征服的华沙任命了一位军事行政长官。[42]

头几场大仗之前爆发了长达一星期的小冲突,暴露了奥、俄两军在战术上的重大差异。俄国人对火力有应有的看重;奥地利人则不然。在八月十五日为争夺俄属波兰境内的贝乌热茨(Belzec)而爆发小冲突时,作为第四集团军先头部队的一个奥地利骑兵师率先与敌厮杀。该骑兵师请求维也纳第四条顿骑士团首领步兵团(位于附近的一营)来援,该营果然现身,但领军者不是个少校或上尉,而是团长路德维希·霍尔茨豪森(Ludwig Holzhausen)上校和其所有参谋。军人总喜欢说,“男人打第一仗的滋味,就像男孩的初吻”,那是军人冲上前接受火的洗礼时,令他们着迷的神秘滋味。

这时,俄国人(哥萨克人和某些步兵)已小心翼翼下马,藏身于房子里、树林里、墙后;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霍尔茨豪森慢悠悠走到奥地利小规模战斗队形的前面,抽出马刀,率全营士兵往前。对于这位上校不可避免的丧命,奥地利官方报告提到他“极勇敢、不怕死的态度”,“激励士兵,驱使他们往前”。驱使士兵往前者,究竟是霍尔茨豪森的姿态,还是把这一营的侧翼士兵一个个撂倒的哥萨克人子弹,我们难以确知,但在为时九十分钟的交火中,霍尔茨豪森立即丧命。“一颗子弹打断他的颈动脉,几秒后他就一命呜呼,”该团某营长指出。该团三十八人跟着他一起丧命,五十一人受伤,在一场小规模战斗里死伤率达一成二。[43]这种有勇无谋的男子气概,将使一支支奥地利部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指挥官。有那么多书面数据畅谈现代火力的杀伤力,却还出现这种蛮勇行径,着实令人不解。

奥地利数个集团军往四面大范围开展,其左翼的第六骑兵师于八月二十二日进入扎莫希奇(Zamosc),赫然发现该地有强大俄军。奥地利第三骑兵师在克拉希尼克遭击退,但不久即注意到有数股庞大的俄军纵队从拉多姆(Radom)、伊万哥罗德(登林尔)过来,换句话说是指向奥地利第一、第四集团军后方。[44]一架孤零零的奥地利飞机,于八月二十二日从桑河河口起飞,注意到至少有俄国五个军从海乌姆、卢布林往东南急行。东南!这意味着俄罗斯人要集中全力对付位于伦贝格的布鲁德曼部,从而使他们的侧翼门户洞开,为对奥地利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的“北攻”提供机会。粗心的康拉德忽视当面敌军后面的俄罗斯后备集团军,下令发动“北攻”。丹克尔同意“北攻”的确让奥地利有机会——至少从纸上谈兵的角度有机会——“从左侧击溃敌人,把俄罗斯人赶走到东边”。[45]但这整个行动计划似乎太牵强。在庞大的当面俄军后面肯定还有庞大的后备兵力,而且康拉德不清楚俄军究竟在德涅斯特河与布格河之间广大地区的何处。八月二十三日,他只告诉他辖下诸集团军下面这点:“我们估计俄国在布格河与维斯瓦河间部署了八到十个师,其中无一个师在九月一日前可执行作战任务。”[46]但事实上,在那个地区至少有三十四个师,而且那些全可执行作战任务。但没什么能让康拉德收手;诚如奥地利参谋史所指出的,“希冀是意念之父”,而康拉德希冀打出克敌制胜的重大一击。他不顾后果一心想干,因而甚至命令第三集团军,亦即仅存保卫伦贝格与北方面军右侧翼的兵力,准备开拔往北,加入这场“总攻击”。由于布鲁德曼部奉命参与“北攻”,科费斯部得渡过德涅斯特河,在伦贝格与普热梅希拉尼(Przemyslany)村之间地区做守势部署,并在那里等正慢慢移入斯坦尼斯劳的伯姆-埃尔莫利第二集团军的余部到来。[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