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贵族的弄权(第18/31页)

原来,早在楚灵王还是王子围的时候,无宇就已经得罪过他。当时王子围担任令尹,却使用楚王的旌旗去打猎,无宇担任军中的司法官,命人斩断旌旗的飘带,说:“一国二主,有谁能忍受?”因为这件事,楚灵王一直记在心上,早就想找个机会报复一下。

读者想必也猜得到,楚灵王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人家只要一讲理,他基本上就听从了,典型的心硬耳根子软。无宇就说了:“天子经略天下,诸侯治理疆域,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所以诗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楚国境内,哪里不是大王的土地;吃着地上出产的物品,谁又不是大王的臣仆?”

“对啊!”楚灵王说,“既然是这样,你还敢跑到宫里来逮人?”

“大王听我把话说完。虽然都是大王的臣仆,但是还有等级之分。王统治公,公统治大夫,大夫统治士,士统治平民和奴隶,这就是社会秩序。我家的奴仆跑到王宫里去了,我不到王宫里逮,又该去哪逮呢?周文王颁布法令说,‘但凡有逃亡的奴隶,要在全国范围内搜捕’,因此得到了天下。楚国的先君文王也说,‘替盗贼掩藏赃物者,与盗贼同罪’,因此扩大了楚国的疆土。从前周武王数落商纣王的罪过,说‘纣是天下逃亡者的窝藏者’,所以人们都卖命地跟着周武王去攻打商纣王。大王您想号令天下,却效仿商纣王的做法,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楚灵王沉思了片刻,说:“把你的奴隶带走吧。这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盗贼正受到上天的恩宠,还没法逮到呢!”

无宇愣了一下,赶紧磕头谢恩。所谓最大的盗贼,不就是指杀死侄儿、盗取楚国的楚灵王本人吗?这位喜怒无常的大王,还真是坦率得让人难以捉摸。

《左传》记载,为了庆祝章华宫的落成,楚灵王大邀天下诸侯来参加庆典,但是应召前往的寥寥无几。一来交通不发达,路途迢远,来往极不方便;二来楚灵王名声不好,谁知道跑去会受到什么样的“礼遇”呢?眼看庆典有可能冷场,薳启强决定为楚灵王分忧,亲自跑到鲁国去请来了鲁昭公,总算是稳住了场面。

【第一部明文法典】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这是公元1842年秋天,民族英雄林则徐被清政府发配新疆,途经西安的时候给家人写下的一首临别诗。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将诗人为国献身、虽死无悔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读者无不为之热血沸腾。

林则徐这句诗,是有典故的。

据《左传》记载,公元前538年,郑国的执政子产颁布了“作丘赋”的政令。

前面介绍过,丘是春秋时期的行政单位。所谓“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则一丘约有一百五十名劳力。作丘赋即按丘提取军赋(服兵役和交税),除井田之外,卿大夫的私田也纳入征收范围,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保证有充足的兵源。不难想象,国君对这一政策是支持的,卿大夫阶层则因为自身利益受到损害,意见闹得很大。有人公开发表侮辱子产的言论,说:“这个人的父亲死在路上,他本人还为虎作伥。颁布这样的命令,究竟想要把国家推向何方?”

子产的父亲公子发死于公元前563年的尉止之乱,并非寿终正寝,所以说“死在路上”。拿这件事来骂子产,一则辱及先人,跟“我X你大爷”一样,是十分恶毒的;二则讽刺子产,你本人也是卿大夫,为什么忘了自己的阶级,去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更有人捏造了一个故事,说子产的父亲公子发生前曾经这样批评子产:“你心高气傲,离群索居,一心忠于君主。君主贤明,或许能听得进你的话;君主不贤明,根本懒得睬你。君主听或不听,还不能确知,你却已经脱离群众了。脱离群众,就一定会危及自身。不只是危及自身,还将危及我这把老骨头。”这里所谓的群众,当然是指群臣,不是那些在田间地头流汗的芸芸众生。

反对“作丘赋”的声音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大夫浑罕对子产说:“您没听到吗?有人在大街上公开辱骂您呐!”

“是嘛?”子产淡淡地说,“既然推行新政,挨骂也是意料之中。只要对国家有利的事,我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竭尽全力去推行。死尚且不惧,挨几句骂就更不在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