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十 匈奴列传第五十（第7/9页）

第二年春天，汉朝大臣商量说：“翕侯赵信为单于出谋划策，居住到大沙漠以北，认为汉军不能到达。”于是用粟喂养马匹，发动十万名骑兵，加上自愿携带军需品参军的骑兵，共有十四万人，运输粮食的车马不在这数目内。命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平分军队，大将军从定襄出塞，骠骑将军从代郡出塞，都约定越过沙漠攻打匈奴。单于听说了，把辎重运到远处，率领精兵在沙漠北边等候。匈奴同大将军卫青交战一天，适逢傍晚，刮起了大风，汉军撤开左右两翼包围单于。单于自己推测打不过汉朝军队，就独自和精壮的几百名骑兵击溃了汉军的包围圈，从西北方逃跑。汉军连夜追赶，没有捉到。但一边追赶，一边斩杀、活捉了匈奴一万九千人，到达北边的阗颜山赵信城而撤回来。

单于逃跑的时候，他的军队常常和汉军混战在一起，并设法跟随单于而逃。单于很久没有和他的大部队相会合了，他的右谷蠡王认为单于已死，就自己继位做单于。真单于又找到了他的部众，右谷蠡王就舍弃了自己的单于王号，又做了右谷蠡王。

汉朝骠骑将军从代郡出塞二千多里，和左贤王交战，汉军杀死、俘虏匈奴共七万多人，左贤王和将领们都逃跑了。骠骑将军在狼居胥山祭山，在姑衍山祭地，直到翰海才回师。

这以后，匈奴远远地逃开，沙漠以南没有了匈奴的王庭。汉朝军队渡过黄河，从朔方向西到了令居，常常在那里修通沟渠，开垦田地，官员和士兵有五六万人，逐渐蚕食，地界接近匈奴旧地以北。

当初，汉朝两位将军大举出动围攻单于，杀死、俘虏有八、九万人，而汉朝士兵死去的也有几万人，汉朝马匹死掉了十多万。匈奴虽然疲惫不堪，远远地离去，而汉朝也因为马匹减少，无法再前去攻打。匈奴采纳赵信的计策，派使者到汉朝，好言好语请求和亲。天子把这事交下给大臣们商议，有的赞成和亲，有的主张趁机让匈奴臣服。丞相长史任敞说：“匈奴刚被打败，处境窘困，应该让他们做外臣，每年春秋两季在边境朝拜皇上。”汉朝派任敞出使匈奴，去见单于。单于听说了任敞的计划，十分气愤，就扣留了任敞，不送他回去。在这之前，汉朝也招降过匈奴使者，匈奴单于也就扣留汉朝使者相抵偿。汉朝正在重新收集士兵、马匹，适逢骠骑将军霍去病去世，于是汉朝很长时间没有向北攻打匈奴。

几年后，伊稚斜单于继位十三年去世，他儿子乌维继位做单于。这一年，是汉元鼎三年。乌维单于继位，汉天子开始出去巡视郡县。那以后汉朝正向南诛灭南越和东越，没有进攻匈奴，匈奴也不入侵边境。

乌维单于继位三年，汉朝已经灭亡了南越，派前太仆公孙贺率领一万五千名骑兵从九原出塞二千多里，到浮苴井才回来，没有看到一个匈奴人。汉朝又派前从骠侯赵破奴率领一万多名骑兵从令居出塞几千里，到匈河水而回来，也没有看到一个匈奴人。

这时天子巡视边境，到了朔方郡，统领十八万骑兵来显示军威，派郭吉委婉地告诉单于。郭吉到了匈奴后，匈奴主客询问他出使的任务，郭吉谦卑地行礼，说好话，说：“我见到单于再亲口对他讲。”单于接见了郭吉，郭吉说：“南越王的人头已经悬挂在汉朝京城未央宫的正门上。如今单于假如能够前去和汉朝交战，天子亲自率领兵马在边境等候；单于假如不能去，就应当面朝南方向汉朝称臣。何必只是远远逃跑，躲藏在大沙漠北边又冷又苦、缺少水草的地方，这样没有作为呢！”话刚说完，单于就大怒，立刻斩杀了引见郭吉的那位主客，又扣留郭吉，不让他回去，把他迁移到北海那里。单于始终不敢到汉朝边境侵扰，而是休养士兵和马匹，练习射箭打猎，多次派使者到汉朝，好言好语请求和亲。

汉朝派王乌等人去侦察匈奴。匈奴的法律规定，汉朝使者不放弃符节而用墨黥面，就不能够进入毡帐。王乌是北地人，熟悉匈奴的习俗，就放弃符节，用墨黥面，得已进入毡帐。单于喜欢他，假装用好话作出许诺，为了派遣他的太子进入汉朝作人质，来请求和亲。

汉朝派杨信出使匈奴。这时汉朝在东边攻取了秽貉、朝鲜而设置了郡，在西边设置了酒泉郡来隔绝匈奴和羌的交往道路。汉朝又向西沟通了月氏、大夏，还把公主嫁给乌孙王做妻子，来分离匈奴在西方的援国。汉朝又向北更加扩大田地，直到胘雷，作为边塞，而匈奴始终不敢对此表示不满。这年，翕侯赵信去世，汉朝掌权的大臣认为匈奴已经衰弱，可以让他们臣服了。杨信为人刚直倔强，一向不是汉朝显贵的大臣，单于不亲近他。单于要召他进入毡帐里，但他不肯放弃符节，单于就坐在毡帐外面接见了杨信。杨信见过单于后，劝他说：“如果想和汉朝和亲，就将单于太子送到汉朝作人质。”单于说：“这不是以往的盟约。以往的盟约，汉朝常常派公主来匈奴，供给不同数量的绸布、丝棉和食物，来结和亲，而匈奴也不去侵扰边境。如今竟然要违反古时的盟约，让我的太子做人质，那和亲没有希望了。”匈奴的风俗，看到汉朝使者不是皇宫中受宠的宦官，而是儒生，认为是要来游说的，便设法驳倒他的辩辞；如果是少年，认为他是要来斥责匈奴，便设法摧毁他的气势。每次汉朝使者进入匈奴，匈奴总要给予报偿。如果汉朝扣留了匈奴使者，匈奴也扣留汉朝使者，一定要求得对等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