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吾家曾在瀚海西策美迪口述(第6/7页)

定:那在当时可不是小数啊。那就是说您对这个奶奶印象特别好。

夫:对。我对这位老太太印象特别深。她能懂得咱们汉族的风俗习惯,她别的话很少。对钱来讲,没有钱她不在乎。

定:那您认为您的姥姥和这儿的奶奶比怎么样呢?

夫:我感觉她(奶奶)的生活和满人有差距……这儿是什么规矩都没有。我要到我姥姥家去,那事儿太多了。我姥姥简直是穷讲究,穷到那个份儿了还那么讲究,我简直都看不下去。满人自尊心特强,不如人也不说个不字,我没有也得装着有。烂萝卜缨、萝卜条切成丁,底下放块酱豆腐,吃不吃也得摆着,端上去端下来,没一钟头这顿饭拿不下来。我们多少个人就这么瞧着。早上起来拿那个松木刨花蘸水梳头,半个钟头一个钟头,那个梳子使得那个亮。穿袜子,我姥姥、姥爷要穿到这儿(指膝盖)的,穿咱们这袜子不许可。衣裳不能露脖子,袖子不能到这儿(肘),得到这儿(手腕)。现在咱们穿的这叫革命派的。

策:不能叫革命派,得叫洋派。

夫:所谓孙中山那派。我姥姥卫生特别好,干净,这奶奶的卫生不如我姥姥,差太多了。

7.父亲写的书

毕:我听奥其尔介绍,您父亲用德文写了一本书,他这个书大概是在什么年代写的?

策:退休以后写的。就是1991年、1992年、1993年。

奥其尔:叫什么来着?是《浪漫的北京》还是《北京的浪漫》?

策:在德国出的,挺厚的,他那些朋友他也许给过。后来一直没有翻译成汉文。估计中国不一定有,后来有人来找,找老半天也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写的内容。

奥其尔:他对老北京的东西非常熟悉。我看过那里的照片,其中帕王是穿北洋军服照的,后来相片上都画了叉子了。还有他(策的父亲)小时候的照片,封面是老北京地图。

策:那里的照片好多都是“文化大革命”后退回来的。

定:那就是说他对老北京的很多事儿是挺感兴趣的。

策:他应该比较那个什么,因为他那本书写的就是那个……对,回忆录。

夫:他看见溥仪写的那本书,上班的时候他就想,我也写,然后他就开始写,写他的生活。

定:您父亲怎么对北京那么喜欢,而且还写了一本书出来?

策:他年轻的时候,接触的给我们家做饭的、拉车的,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一对老头老太太给我奶奶送吃的,送来的就是咱北京的饹炸盒儿,就是里面有胡萝卜、豆面、虾,过年吃的。注380这老头老太太一直跟我们家有关系,都是到“文化大革命”断了。老头姓吴,儿子是个交通警,后来在宽街那儿指挥交通,他有神经病,后来就在交通队里养着,养着不知哪天他跑出来了,“文化大革命”来过我们家,上我们家把门给撬了。他不是来撬锁,就是想来看看,他跟我们家特熟,跑来说会儿话。这人后来送神经病医院去了。我父亲周围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我小的时候,来过一个他的德国同学,一个德国老太太,这老太太原来住史家胡同。这老太太现在的北京话不会说,可是以前的北京土话她全会说。我觉得他们那会儿都是接触那种人,他了解。以前的小孩儿也没有这没有那,不像现在,可不脑子里面尽是这些。他年轻的时候走得多,哪儿都去,所以他熟。这书当时在德国出版,德国还寄过稿费。顶多寄过两回或三回。完了就再没有音信了。

夫:后来还来过,听说老头去世了,就……

毕:他用德文写是为了出版方便呢,还是他不愿意用汉文写?

奥其尔:没有,他德文水平比汉文水平高。

策:他不是拿笔写德文,他有一个机器,整天嗒嗒嗒嗒打。和德文相比,他蒙文的水平一般,还是德文水平高。

定:您印象里他讲的汉语是北京话吗?

策:北京话。挺地道的。

夫:我跟您这么说吧,到老年以后,(汉话)他听不懂了。

策:对。他就不是汉话的思维。他的母语我觉得应该是德语。

奥其尔:母语应该是蒙语,他从小在北京学德语,所以他德语的书面能力、写东西的能力比较好。

毕:我们很想知道他对老北京的描述和对个人遭遇的感叹,我们很感兴趣。

策:他是在德国出版的。我听他的学生说在德国见过。书里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别人要是问我,我也不懂,也不敢随便给人看,万一里面有点儿什么不合适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儿呀。

夫:也不知道里面牵扯“文化大革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