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过眼云烟说往事奎垣口述(第6/10页)
定:后来怎么又难受了呢?
奎:后来我父亲不甘心哪。给孩子叫回家了,由这个没上过学堂,一跳,送外国留学去了。(众大笑)其实我祖父也愿意我去,祖父也觉得要让中国好还得学外国的技术,也同英语老师商量过,想托他把我带到英国去。后来因为英国路太远不方便,日本近,还有亲戚照顾,就改去日本了。又怕我娶一个日本媳妇不行,得结完婚才许走呢。这就先结完婚才上日本。20岁走的。
定:您太太是……
奎:那桐的二孙女、张寿崇的姐姐啊。娶完带去了啊。不是我带去的,也是一块儿送出去的,要不然怕我在那儿……嗨,是借溥杰、润麒的光啊,他们俩把我带出去的。
定:润麒不是婉容的弟弟吗,我找过他,他90多岁了,现在还开着一个诊所。
奎:对,比我大5岁呢。他那时是第三回去(日本)。
定:这是怎么算的呢?
奎垣之妻,那桐二孙女张寿英像(察世怡提供)
奎:他第一次去日本哪,去的是一般的进修学校,比高中高,比大学低。第二回去是进士官学校。第三回去呢,是进的陆军大学。他是这么上的学。第四回去就是大使馆武官了。
定:您呢?
奎:他第三回的时候我第一回呀。
定:您那时候在家里惯成那样,到那儿生活能自理吗?
奎:这事儿也糟糕!我跟你说。我要是一般的一个留学生,许能够读好。这不有溥杰、润麒的关照吗,当然经济方面由自己负责,我跟他们并不住在一块儿,就是我要有特殊的事,找他们帮忙办,也不是经常的。再说,我在那儿期间他们也没老在那儿。不过后来就不行了,都不行了,冬天冷就给你一捆炭,就这点儿,你烧不了你就冻着。吃饭也是,赶紧买饭票,这儿吃完赶紧跑那边去,再买饭票,要不然吃不饱,也那样。
定:没听懂,怎么买饭票还不吃饱,只吃一半儿?
奎:他不卖,就给咱们这儿发什么一样,受限制呀。
定:噢,这是日本统治中国的时期了。
奎:对。
定:那个时候日本人对你们是不是跟对别的学生也不一样啊?
奎:那倒也不是,那个学校留学生就我一个人儿,没别的人。其实我们是三个人,不知何故那两人没来。别的都是日本人。我先在进修学校,就是高中大学预科,出来以后进的东京帝国大学,选的是教育。在教育系里还是有三个留学生,一个高我一年,一个低我一年……咱们这是什么都说,我差一点大学没毕业,念了三年应当毕业啊,我念了四年还没毕业。
定:为什么呢?
奎:我受不了啦,太危险,我要死到那儿不是太冤了吗,跑回来啦。飞机炸弹美国都扔过来了,太平洋战争已经开始了。我正写毕业论文呢,跑回来了。
定:回来以后呢?
奎:回来一趟又去了一回,又去了又跑回来了。其间行李托运船在下关到釜山的海域被炸沉了。那时候一天是两趟船,人乘的是白天那趟,行李是在夜行船。那船的名字我还记得呢,现在忘了。炸沉的不只这一条船。
定:到了儿您也没念完?
奎:念完了是念完了,实际说是念完了。
定:拿着毕业证书了没有?
奎:没有。
定:反正您家里也不缺您工作。
奎:不是缺不缺我工作,这说完就完啦,一炸弹下来就全完啦(众笑)。
子:得先要命嘛,“咣”一下完了,这念书管什么用啊。
定:您在日本的时候您父亲在哪儿?在长春吗?
奎:前一段在长春,后一段时间在北京。他回来办点什么事,就回来了。
定:您太太耿佳氏是哪年去世的?
奎:日本投降以前。我在日本呢,死了以后我回来了。
定(问子):你对你奶奶印象怎么样?
子:我奶奶快去世的时候,知道自己快去世了,我们都不知道,老太太把自己的相片全撕了。
定(问奎):您从日本跑回来之后,您都干什么呀?
奎:天津有保险公司,就在那儿挂一名儿,也没真去。为什么挂一名儿呢?不挂名,北京就有抓兵这一说。挂一名儿就免去抓兵的危险。
定:抓兵还抓你们这大宅门儿?
奎:怎么不抓?敲竹杠啊。
定:是啊,你们家那会儿还挺有钱的呢,到20世纪50年代你们
秦老胡同旧门牌14号察家北房正厅(察世怡提供)
家还好几百间房呢,我查的。
奎:这不用查,外边人也都没查着,一百间太容易了,就我们这13号啊,这一个院就90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