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家思想底建立者老子(第8/8页)

重教主义本与性善论自相矛盾。因为人性如果是善,就无须教,任它自然发展就够了。孟子既然主张性善论,同时又要用仁义来教人,在《老子》底作者看来,实在是不澈底。尤其是像无仁义则与犬牛无别,或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一类底见解,老子以为不必有。善既是自然本性,就无所谓仁义善恶,无须再教。太古时代,没有善恶之分,仁义之教,人人都像婴儿,却不像禽兽。如果孟子只主张保持赤子之心,那便和《老子》反于婴儿底见解相同。这便是不言之教,无为而民自化底理想。《老子》里底圣人是不教,教只有越教越坏。有仁义便有诈伪,因为同是属于人为,并不是本性。这样讲到极点,势不能不主张绝圣弃智底婴儿论。儒道底不同在前者以教化为圣人底作为,后者却以一切人为的道德标准都足以找贼善性。所以道家底性善论比孟子底更站得住。如果把儒道两家底性善论分别说出来,或者可以名道家底为性本善论,儒家底是性禀善论。王充说:“孟子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乱之也。谓人生于天地,皆禀善性。长大与物交接着,放纵悖乱,不善日以生矣。若孟子之言,人幼小之时,无有不善也。” [注释:《论衡·本性论》]禀善论者以为人禀善性,但有染污底可能,一与物接,必当悖乱,故须以教化纠正它。这实与性恶论没有什么不同。本善论者以为善是本然,不须教化,自然而然地会好起来。鹄本来白,怎样把它染黑了,至终还会返回原来的白;鸦本来黑,怎样把它染白了,至终还是恢复原来的黑。人性善便是善,教化不能改移它,若把教化去掉就成功了。在《老子》以前,杨墨也排斥儒家,所以孟子也斥杨墨。道家排斥智慧,也是与法家同一阵线。战国时诸家多以智为违背自然,“绝圣弃智”底理想因此弥漫,故孟子排解智底原故说:“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离娄下》)这正是指出道家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