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来居上:东方领先的世纪(第14/21页)

无论事实如何,夏朝的禹,或者任何统治二里头的人可以指挥更多劳工来建造一系列宫殿,可能还在夯土平台上建新的封闭式宗庙。支撑一号宫殿的平台总共花费了10万个工作日的劳动来完成。在距离此地0.25英里的地方,考古学家从青铜铸件中发现了熔炉、渣滓和铸模。公元前3000年,人们就发现了铜,但是铜对人们来说一直是新事物,多数人只是把它当做小饰品。当二里头在公元前1900年左右发展起来时,武器还不常见,石头、骨头和贝壳还只是农业工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公元前1000年。因此,二里头的铸造工艺较之早期的工艺有了重大突破,产出了大量武器和工匠的工具,这帮助这个城市取得了成功,同时也生产出了非凡的礼器——陶寺早期的铜铃、镶嵌绿松石兽面纹青铜牌饰和直径一英尺多的青铜觚。在二里头发明的这些器物(青铜斝、青铜鼎、青铜爵、青铜盉)成为东方人传达宗教旨意的终极扩音器,它们代替了琮,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间在宗教仪式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些伟大的器物只能在二里头找到。张光直认为,皇室的权力是由这些礼器和超自然世界来体现的,如果他的看法正确,那青铜礼器对二里头的神权来说可能和青铜剑同样重要。二里头的国王有最大的扩音器和神灵交流,一些次要的小国领主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与最能向神灵传达信息的人合作是明智的。

然而,对于国王来说,青铜器皿是一种工具,同时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青铜器异常昂贵,需要无数工匠,一吨又一吨的铜、锡、燃料——这些在伊洛河流域都很短缺。二里头不仅建立了一个小国家(一些考古学家通过定居的格局,猜测这个国家占地2000平方英里),还派出殖民者去掠夺原材料。比如,东下冯地处丘陵,有丰富的铜矿,在二里头以西100英里,有二里头式陶瓷和大量炼铜残渣,但是没有宫殿、富丽的坟墓或者铸造器皿的模具,更不用说这些器皿本身了。原因可能是考古学家挖掘错地方了,虽然他们在东下冯寻找了很长时间。最可能的原因是,铜在东下冯被开采并提炼,然后被送到二里头这个东方第一殖民政权。

从二里头文化到甲骨文的发掘

后发可能会有优势,但是也有不利之处,尤其是当一个周边国家进入一个旧核心地区时,它就会面临新的周边国家,这些国家和它一样想进入旧核心地区。公元前1650年,二里头是东方最耀眼的城市,庙宇中闪耀着青铜鼎,悦耳的钟声不绝于耳,但是如果有大胆的二里头城里人走出黄河流域,走到一天步行路程之外,他就会置身于一个充满军事要塞和敌对领主的暴力世界。在离二里头40英里的地方发现了两具被剥掉头皮的尸骨。

二里头和这些荒野边界的关系,可能很像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阿卡德帝国和亚摩利的关系,贸易和劫掠对双方都有利,一直到这个平衡被打破。偃师建于公元前1600年,距二里头5英里,这个军事要塞的出现意味着东方出现了动荡。后来,文献资料显示,在这段时期,一个新朝代商朝推翻了夏朝。在偃师发现的最早文物结合了二里头式的物质风格和黄河以北地区的文化传统,大多数中国的考古学家(现在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考古学家)认为,商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跨越了黄河,击败了二里头,建立了偃师来统治那些更卑下却更久经世故的敌人。当二里头逐渐衰退时,偃师迅速发展成一座伟大的城市,直到公元前1500年,商朝的君王可能不想离之前的敌人二里头人太近,于是迁都50英里以东的新城市郑州。

看起来,人们在二里头能做的事,在郑州能做得更好,或者规模更大。郑州的内城和二里头差不多大小,郑州还有1平方英里的市郊,每个郊区有各自的夯土墙。据估计,这需要1万劳工花费8年建造完成。后来一首诗这样描述建造这类墙的劳役:“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8]那时郑州肯定萦绕着轰轰、噔噔、乒乒的建造之声。郑州需要不止一处的青铜铸造间,其中一处就留下了8英亩的废料堆。郑州的礼器延续了二里头的传统,但是更宏大。公元前1300年被匆忙埋葬(可能是因为战乱)的一座青铜鼎高约3英尺,重约200磅。

郑州同时也扩张了二里头的殖民范围。在长江之外400英里,矿工为了寻找铜矿,挖遍了铜陵的山谷,开采了上百个竖井,破坏了当地的山水,留下了30万吨残渣。他们留下的物品(保存相当完善,考古学家甚至还找到了他们的木质和竹质工具,还有芦苇席子)和商朝都城的很像。当乌鲁克的物质文化在公元前3500年后沿着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传播时,有些遗址看起来就像乌鲁克的复制品,甚至连街道的布局也一模一样。同样,商朝的殖民者在盘龙城建造了一座小型郑州,商朝式的宫殿、富丽的葬礼、青铜礼器一应俱全,开通了从铜陵到商朝中心城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