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第8/18页)

为什么诸航的感受与他南辕北辙,是他的心意没有准确传达,还是她的心……已飞远。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时,冷不防对上诸航清澈的眼眸,几乎吓了一跳,然后才开口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诸航的嗓子有点哑,热度烧的,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哦,天亮了。”

其实没有那么亮,晨光还挡在山外,湖面罩上一层薄雾,依稀可以看到几条渔船的身影。

诸航说第二句话前喘了好一会儿:“我不是因为想不开跳湖的,我以为芦苇旁边还有路,想往前再走走,没想到下面是湖。”

卓绍华点点头,沱江边长大的孩子,哪个水性不好。哪怕是世界末日,诸航也不是会轻易认命的性格,除非她认为不值得努力。

“要不要喝点水?”水壶就在手边,倒了半杯,微微摇晃着杯身,这样散热比较快。

诸航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高热之后,脸色有点蜡黄。“我认真考虑过了,我想去温哥华住一阵。”这是她的第三句话。

摇晃的水杯戛然停下,水惯性地在杯中晃荡几下,差点泼出杯外。

“你不要告诉我什么名单什么黑客组织很危险,其实首长也没证据,一切都是你在臆想、猜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和首长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知道现役军官不经批准是不能出国,但是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可以很快出去。他……前一阵做了阑尾炎手术,恢复得不太好,我过去看看他。那座城市我待过,比较熟悉。”

他也去过,以游客的身份,在植物园门口看到她和西蒙晨跑,他只能看着,连声招呼都不能打。她却认出了他,送给他一束满天星,星星上放着一只猪猪玩偶。

那时,他的心快乐得都飞上了天。只是这份快乐,太短暂。

“我想离开北京,哪怕是不长的日子。再留在这儿,我和首长只会互相伤害,我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非常讨厌的人。我不要这么抑郁地过着,合则聚、不合则散,为什么要把日子过得这么纠结、麻烦?所以不要留我。”

他不留,留也留不住。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防护着,连监控她电脑这样的事都做了,生怕她受到诱惑、受到伤害,结果,一切枉然。

他有他恪守的底线,他有他恪守的尊严。

合则聚,不合则散,天马行空的诸航!卓绍华淡笑,咽下满口的苦涩。“请好好和帆帆道个别。”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诸航没想到卓绍华答应得如此爽快,她已经准备好一大番反驳的话语。衣衫又湿透了,头发根也湿漉漉的,身子仍然很虚,讲几句话,就气喘吁吁。

诸航隐约记得,在高热晕睡时做了个梦。梦里,一片蓝色鸢尾花海,没有边际,她一直在跑,迷失了方向,突然听到大首长的声音:你看,我自制、沉稳的儿子,一沾上你的事,就不能冷静地分析、考虑,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也问自己,就这么醒了。卓绍华撑着下巴在打盹,连睡着时坐姿都笔直挺拨,想想他有多紧绷。

早饭是服务员送来的,医生过来为她量了下体温,说热度完全退了,但要多喝水、保暖。“这次把你老公吓坏了。”医生微笑说道。

突然落水,她惊得一时忘了反应,直到首长把她抱上来才缓过神,之后就是冷得上下牙打着颤,再后来,就不记得了。

她轻轻“嗯”了声。首长早饭在哪吃的?

午饭前,诸航起床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衣,虽然身子软软的,但感觉已经很舒服了。

午饭仍然是服务员送上来的,精心炖制的野鸭汤,连没有胃口的诸航闻着都觉得特别香。

卓绍华是下午回房间的,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拿出行李箱,把两人的衣服装进去。告诉诸航,南京军区的车在楼下等着。

来接他们的,一位司机,一位上校,和卓绍华年纪相当,一路上两人都在谈着熟悉的人。专车接送,三个小时的路程仿佛缩短了。他们直接去的机场,机票当然已预订好。

诸航此刻才知道,坐二等车厢的动车、挤公共汽车,那才是二人世界,现在,他们只是浩瀚宇宙里两个细微的粒子,被风一吹,就是千山外万水间。

出了机场,就看到小喻高举的双臂。

推开四合院的院门,帆帆的笑声像春风般扑过来:“爸爸,妈妈!”他看看卓绍华,看看诸航,小嘴咧得大大的。让卓绍华抱,手要诸航拉着,三人并排走向厨房。

诸盈和唐嫂一起做晚饭。“帆帆今天都开了二十次门。”诸盈瞪了诸航一眼,嗔道:“都是你不懂事。绍华,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