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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小柳子,当年胡团长追你追得多苦,你说啥也不干,非得找那个白面书生邱教员,嘿呀,当年真是,哈哈哈——

他还说:前两天胡一百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到内蒙去看他们的儿子望岛。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参军了,你说这日子过得有多快。

王英也说:家里现在咋样?

王英这么一问,她能说什么呢,她和邱云飞现在只能做个农民了。她无言地放下端起的酒杯。

刘天山和王英意识到了什么,都不接着往下说了,只是热情地说:吃菜吃菜,这是新疆的羊肉,好吃啊。

她在这一瞬,想起了当年,如果当年自己嫁给胡一百,那现在的日子呢……

她抬起头看见刘天山和王英军装上鲜红的领章。她又想到了自己,虽然她也是穿着军装来的,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保留军籍的人,想到这儿,她的心又怦怦地跳了几下,眼前的酒就喝不下去了。

刘天山干了一杯酒,然后不失时机地说:柳子,没啥,真的没啥。

王英也说:就是,没啥,我们早晚也得有你这一天。谁军装也不能穿一辈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她突然流泪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滴在酒杯里,丁冬有声。

刘天山就说:柳子,咱们老战友重逢,该高兴才是。来,干了这杯酒。

柳秋莎也把自己眼前的酒杯端起来了,她一口喝干了掺着泪水的酒。

此时,她羡慕刘天山和王英,他们活得简单,一点都不复杂,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想想邱云飞呢,整日里读书,书读多了,就把事情看得复杂了,人一复杂就痛苦。她真的羡慕刘天山这种简单生活了。

吃完饭,王英想起了邱柳北,一拍大腿道:光顾着咱们高兴了,还没见着你闺女呢!

当下,刘天山就打电话,让自己的司机去宣传队把邱柳北接来。

王英又一个电话叫回了自己的儿子刘中原。刘中原先回来的,他进门叫了一声阿姨,举手敬了个礼,便坐在角落里。

显然王英很喜欢自己的儿子,她拉着儿子的手说:都当排长了,还怕生人呢。

母亲咯咯地笑,刘中原的脸一阵阵红着。

不一会儿,邱柳北来了,她进屋冲刘天山和王英叫了一声伯伯阿姨后,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她做梦也没想到,母亲会来这里。暂短的惊愕之后,她大叫了一声:妈——便扑在了母亲的怀里。

柳秋莎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女儿见面。邱柳北在家里时,她很忙,从来没有关心过女儿是怎么长大的。就是邱柳北没考上大学,来当兵,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孩子大了本来就应该离开父母。一晃两年没有见到女儿了,女儿又长高了,也长大了。女儿又热热地叫一声“妈”,这是女儿从前很少叫的。泪水再一次从柳秋莎眼里流了出来,弄得刘天山和王英也一阵唏嘘。

刘天山就搓着手说:柳北这孩子不容易呀,单位让她写检查,和你们断绝关系,她就是没写。

真委屈孩子了……王英简要地向柳秋莎讲述了柳北的情况。

直到这时,柳秋莎才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她抻起女儿的裤脚,抚摸着女儿受伤的小腿,一边摸一边问:闺女,还疼不?

女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笑着冲母亲说:妈,早就不疼了。

母亲的心疼了,她怔怔地望着女儿,她发现,女儿在她眼里真的长大了。那天晚上,她和女儿躺在招待所里的一张床上,俩人说了一宿,女儿说自己刚当兵时的想法,又说到了自己的初恋,以及家庭的变故给自己带来的影响等等,母亲一边听,一边流泪。她心情复杂,想到女儿,又想到自己的处境。

那一次,她在新疆住了一个星期,跟女儿聊过了,她放心多了。后来她就住到王英家和王英睡在一个床上,刘天山住到了隔壁的屋里去了。

王英就说:闺女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我们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柳秋莎放心,如果没有刘天山和王英,说不定这次就见不到女儿了。

王英又说:你看我儿子中原咋样?

柳秋莎不知道王英是何用意,便说:挺好的呀。

王英就说:没看出来吧,我儿子和你闺女是有点意思的。

女儿没有说这些,但她还是为女儿高兴。

王英就说:等到年底,柳北提干了,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办吧。

柳秋莎听女儿说已经入党了,宣传队作为文艺骨干已经把她的提干申请表报到军里去了。

柳秋莎这次新疆之行很有收获。看了战友又看了女儿,女儿又即将提干,她不用为女儿操心了。重要的是,刘天山一家改变了她生活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