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2页)

水生说:“快两个月了。”

厂长说:“我倒回去了一次,厂里已经翻天了。”

水生说:“什么事?”

书记说:“苯酚厂股份制了,宿小东厂长现在是大股东,其他干部是小股东,工人要出钱,买厂里的股份,做散户。”

厂长说:“一人出一万块。”

水生说:“玉生病重,我掏不出一万块,看来我只能做无产阶级了。”

厂长说:“现在这个厂,忽然变成宿小东的啦。”

水生说:“老厂长,你要是晚退休几年,就是你的了。”

厂长说:“你这是人话吗?我这个厂长是国家任命、职代会通过的,我做啊做啊,把工厂做到自己口袋里了,还要工人出钱买一堆废铜烂铁。我棋下得再臭,也不会走这一步的。”

书记说:“不要说了,下棋吧。水生你倒可以回厂里去看看。”

这一年,城里的工厂都在关停并转,工人除了要掏钱买股份,还要买下已经分配到手、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有些工厂忽然消失了,车间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市场,工人们回到了家里。这一年最让人惶恐的词就是:厂长。厂长忽然变成了妖怪。玉生的厂里,头一个厂长,卖掉了一半地皮,带着全家逃走了,又来一个厂长,贪掉了一半钱,全家被抓走了,第三任厂长干脆就被人谋杀在家里,凶手是一个报销不到医药费的工人。玉生住医院,也没有报到医药费,玉生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十年来一直做加法,现在变成减法了。

玉生对水生说:“我觉得我们的日子快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