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科罗维约夫的把戏(第3/4页)

“要大写,不要阿拉伯数字,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伍仟卢布……”科罗维约夫不顾场合,嘻嘻哈哈地数着埃因、茨韦、德雷[1]!忽然掏出五叠崭新的钞票,放到主任面前。

主任点钱的时候,科罗维约夫在一旁插科打诨,说了好些顺口溜,如:“现金现金,当面点清”,“亲眼看过,不会出错”,等等。

主任点过钱,从科罗维约夫手里接过外国人的护照,以便去办理临时户口。他把护照、合同书和现款都装进了皮包,忍不住有点难为情地要对方给两张免费入场券……

“何足挂齿!”科罗维约夫喊叫起来,“您要多少张,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十二张?十五张?”

惊愕万分的主任忙解释说,只要两张就够了:他一张,他太太佩拉格娅·安东诺夫娜一张。

科罗维约夫当即掏出便条本,大笔一挥开了两张头排招待票的便条。翻译左手灵巧地把招待票的条子往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手里一递,右手同时将一沓窸窣作声的纸币塞到他的另一只手中。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瞟了一眼阿堵物,满脸涨得通红,连忙伸手推开它。

“这可不行……”他喃喃道。

“这话我不要听,”科罗维约夫咬着他耳朵说,“我们这边不行,可是外国人那边就行这个。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您惹他生气反倒不好了。您出了力……”

“这种事情查得很严,”主任的声音小而又小,他还回头看了看。

“哪儿有目击证人?”科罗维约夫咬着他另一边耳朵说,“请问,证人在哪儿?您这是怎么啦?”

主任后来一口咬定,这当儿发生了一桩奇迹:钞票自己钻进了他的皮包。主任下楼时已经精疲力竭,几乎散了架。乱七八糟的念头旋风似的在他脑海中翻腾。他想到尼斯的别墅、训练有素的公猫,想到确实没有目击证人,还想到佩拉格娅·安东诺夫娜拿到招待券会很高兴。这些念头虽然互不相干,却也令人愉快。但是,主任内心深处仿佛扎着一根小针,使他感到一阵阵刺痛。这是忧虑不安之针。不仅如此,他在楼梯上还猛然想到:“门都上了封,那翻译如何进的书房?!我怎么就没有问他?”主任困惑地望着楼梯,发了一阵呆,后来他决定不去管它了,不为这个伤脑筋的问题找不自在了……

房管主任刚离开五十号宅,卧室里便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个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他是个大骗子。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老爷,听您的吩咐!……”科罗维约夫不知从哪儿答应道,他的声音洪亮清晰,不再喋喋刺耳。

那该死的翻译立刻来到前室,拨通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用痛哭流涕的腔调对话筒里说:

“喂!我有义务向你们报告:我们花园街三〇二号乙幢的住房协会主任,就是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博索伊,他有倒卖外币的行为。他住在三十五号,现在他家卫生间的通风管里藏有四百美金,用报纸包着。我是这幢楼十一号的住户,我叫季莫费·克瓦斯佐夫,姓名请你们一定保密,我害怕这位主任报复。”

他把话筒挂了,不要脸的。

不知道五十号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家里出了事。主任回到家后,把自己锁进卫生间,从皮包里掏出翻译塞给他的那叠钞票,正好是四百卢布没错,就用旧报纸一卷,塞进了通风管。

五分钟后,主任坐在自家那间小餐厅的餐桌边。太太从厨房里端来一盘切得整整齐齐、洒上许多香葱的咸鲱鱼。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把细长的高脚杯斟上伏特加,一饮而尽,再斟一杯,又喝干了,他叉起三片咸鲱鱼……这时候门铃响了。恰巧佩拉格娅·安东诺夫娜又端上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看一眼就知道,那浓浓的滚烫的红甜菜汤里有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带髓骨头。

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咽了口唾沫,像狗似的唔唔叫起来:

“愿你们都下地狱!连顿饭也不让人吃。谁也别放进来,我不在家,不在家。房子的事对他们说,不要乱跑了,一周后开会研究……”

太太连忙到前室去了。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用大汤勺从火红的汤汁里捞出一块裂开直缝的骨头。这当儿饭厅里走进来两个男人,跟他们一起的佩拉格娅·安东诺夫娜不知为什么脸色煞白。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看了一眼这两个人,脸也白了,马上站了起来。

“厕所在哪儿?”前面那个穿竖领白衬衫的人不放心地问。

餐桌上咚地一响——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手里的勺子掉在了漆布上。

“厕所在这儿,在这儿,”佩拉格娅·安东诺夫娜急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