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宅(第4/5页)

“喂!”话筒里传出里姆斯基那刺耳难听的嗓音。

“您好,格里戈里·达尼洛维奇,”斯乔帕小声说,“我是利霍杰耶夫。是这么回事……嗯……嗯……那个……那个叫沃兰德的演员……正在我家里……那么……我想问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怎么样?……”

“啊,您是说那个魔法师吗?”里姆斯基在话筒里说,“海报就要贴出去了。”

“噢,”斯乔帕声音微弱,“那好吧,再见……”

“您很快就过来吗?”里姆斯基问。

“我半小时后到,”斯乔帕答道,挂上话筒,双手抱住发烫的脑袋。嗐,这事儿真是糟透了!诸位,瞧我的记性,到底是怎么了?啊?

然而,前室里也不便久留,斯乔帕当即想好了对策:尽量不让对方看出他如此不可思议地健忘;眼下最要紧的是巧妙地套问外国人,他今晚打算在他斯乔帕经管的杂耍剧院里表演什么节目?

前室里有一面大镜子,偷懒的格鲁尼娅很久没有擦它了。斯乔帕从电话机旁刚转过身,忽然在镜子里清清楚楚看见了一个人。这人模样古怪,身子特别细长,戴着夹鼻眼镜(嗐,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要在这儿就好了!他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怪人在镜子里显现了一下就不见了。斯乔帕慌了神,仔细看看镜子,又吓了一跳,因为他又看到一头肥大无比的黑猫从镜子里走过去,一晃也不见了。

斯乔帕打了个趔趄,简直吓破了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想,“莫非我在发疯?镜子里怎么会照出这些东西?!”他向前室里望望,害怕地喊起来:

“格鲁尼娅!怎么有只猫在这儿乱跑?从哪儿来的猫?还有个生人?!”

“别担心,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一个声音回答道,但不是格鲁尼娅,而是卧室里的客人在说话,“这只猫是我的。您不必紧张。格鲁尼娅不在家,我让她到沃龙涅什去了。她抱怨您好久都没让她休假了。”

这话说得多么突兀而荒唐,斯乔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心慌意乱,三步并两步来到卧室门口,一下子愣住了。他毛骨悚然,额上渗出了汗珠。

卧室里的客人现在不是一个,而是一伙了。刚才在前室恍惚看到的那个人就坐在另一张沙发椅上。此时他的模样清晰可辨:他留着一撮羽毛似的小胡子,夹鼻眼镜上只剩下一个镜片在闪闪发亮。卧室里还出现了更加不堪的情况:那个第三号角色——肥得吓人的黑猫大大咧咧坐在女房东的软座凳上,一只爪子端着斟有伏特加的高脚杯,另一只爪子擎着餐叉,已经叉起一块醋渍蘑菇。

卧室里的光线本来就弱,斯乔帕更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原来大家都在发疯!”他抓住门框,心里在想。

“看样子,您感到有些奇怪吧,最亲爱的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沃兰德问上牙直打下牙的斯乔帕,“其实不足为怪,他们都是我的随从。”

这时黑猫喝干了一杯酒。斯乔帕的手顺着门框滑落下去。

“随从也得有地方住呀,”沃兰德继续说,“那么,我们这所房子里就有人是多余的了。我觉得,这个多余的人就是您!”

“就是他老,他老!”穿格子花的细高个儿按旧时习惯称呼斯乔帕,他说话的嗓音就像山羊在咩咩叫。“他老最近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花天酒地,搞女人,利用职权无所事事。他老什么也不会干,因为对交给他的工作一窍不通。只知道欺骗上级!”

“还开着公家汽车到处乱跑!”黑猫嚼着蘑菇,乘机插上一杠子。

斯乔帕全身已出溜到地板上,一只手无力地抠着门框。这时寓所里发生了第四桩,也是最后一桩怪事:从窗户间那面镜子里径直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材矮小,但肩膀极宽,火红的头发上戴着圆礼帽,一颗虎牙从嘴里翘出来,使他那丑陋无比的面孔显得更加猥不堪。

“我真不明白,”新来者也加入谈话,“他是怎样当上经理的?”红发人说话的鼻音越来越重,“他这种人能当经理,我就能当大主教!”

“你可不像大主教,阿扎泽洛,”公猫说着,把一根小灌肠放在盘子里。

“可不是嘛,”红发人哼哼道,转过脸来请示沃兰德:“老爷,让我把他从莫斯科扔出去见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