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2/8页)

桃子看了看义三,说:

“当然,这学期我也可以在这儿的学校上完。和爸爸、妈妈分着过一段时间,一个人过也是蛮有魅力的。”

“有什么魅力?”

“这一天一天的,都是一个样。多没意思啊。吃完早饭,又该到了那让人无奈的时间了。”

“无奈的时间?”

“大人难道就不觉得无聊吗?”

有人在招呼桃子。桃子邀义三一同去。

“去那边看看不?我妈正在和那些历史性的老家具斗呢,可有意思了。”

“不说好话。”

桃子的母亲肩上披着淡紫色的披巾,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周围摆满了各种杂物。

有栗色的大酱桶,古香古色的六角形纸罩座灯,纺车,还有五个一套的筒形的手炉、托盘、小碟、小盘。在一个涂染着色彩的盒子里,保留着祖辈们购买这些物品的时间记录。

“怎么样?妈妈。”桃子拿母亲开着心。

“这可是堆宝贝。要出妖怪的。”

“这就是咱祖祖辈辈的生活?”

母亲看也不看桃子,随口说:

“桃子,把那套女儿节的偶人搬过来。我记得就在仓房的入口那儿。”

义三也随着桃子去了仓房,准备帮帮桃子的忙。

“冷得很,还有怪味儿,是不是?”

桃子把装偶人的盒子递给义三。盒子个个都很大。偶人都在一尺以上高,装五乐师的盒子有一张小桌子那么大。

搬了几趟以后,两个人站的地方一下挨近了。

“这趟就算完了。”

义三环视了一下昏暗的仓房内部,说:

“小时候,我来家里玩,要是调皮了,家里人就说把我关到这儿。我记得当时特别害怕。”

“胆小鬼。”

桃子声音悦耳地又说:

“仓房里多好啊!我一到夏天,就喜欢一个人到这儿来,读书,睡觉。”

“真的?”

“上边两层放着客人的被子,把那扇厚厚的土窗户打开的话,阳光就会透过铁丝网照射进来。好看极了,特别的美。”

“嗯。”

“到了东京的家里,就该找不到这种藏身之处了。一个人躲起来,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这多快乐啊。”

“听说这所房子银行给买了,准备住两户人家。给了别人,我就进不了这里了。我的愉快的空想就要被遗留在这里,太可怜了。我们走了以后,我的空想就会像蝴蝶一样在这仓房里飞来飞去。你说这会怎么样?”

“嗯。”

“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都想些什么吗?”

桃子滔滔不绝地讲着,义三却只是在那里不停地点头应付。突然,桃子把头靠在了义三的胸前。

“你是什么也不想跟我讲啊。”

桃子不耐烦似的说。

从很久以前,桃子就想像现在这样把头靠在义三的胸前。

桃子还期待着义三能用手抚摸一下自己的头。

桃子觉得这是一种义三对自己了解的象征。她会从中得到巨大的满足和放心。

可是,义三却一动不动。

桃子马上变得悲伤起来。

“哟,你们……”

突然出现的母亲不由地一惊。桃子离开义三回过身去。

舅母没有责备他们,但脸上却显露出一种复杂的微笑。义三觉得自己像是吞下了苦味的东西一样。

花染的短外罩

收家具的走了。整个屋里飘荡着一种忧郁伤感的气氛。

诊室里也变得静悄悄的。护士似乎在听着收音机。

义三也无事可做。他在这里的地位颇为尴尬,既不是客人,也不是家里的人。

“听说家里准备春分之前搬家……”

义三向舅舅搭着话。

“对。下雪的季节,离开这块土地容易些。过了这个季节,阳气减少了,患病的人就会从很远的地方来看病。病人多了起来,到时候,就不好不管了。也找不到关门的机会了。”

“我真想早点搬走。这儿又冷又不方便……”

舅母一边说着,一边盯视着义三的黑亮的眼睛。

“义三也看到了那所正在建的医院,在等着我们呢。”

“嗯。”

义三避开舅母的视线,说:

“我帮您收拾行李吧。”

“不用了。你还是暗暗桃子吧。桃子不是邀你去滑雪吗?”

桃子已经穿好了滑雪板,等在那里。

义三走到院子里,耳边响起小提琴的乐曲声。那声音就像铺开了一卷日本人所喜欢的碎白花布一般。

“收音机里的?”

义三抬起头问。

“那是我妈的唱机。我妈打开唱机了。这是巴托克的乐曲。”

说着,桃子便向白雪晶莹的道路上滑去。

街里很少起伏,路也很窄。走出街镇,山同与山冈之间,形成了一条缓缓伸延的平缓的雪谷,就像专门设计成的滑雪坡道一样。

远处看去,就像是滑雪板载着桃子在自动急驰,感觉不出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