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2/8页)

战争期间,那些缺少柴薪的人们将河岸上成排的樱木连根拔走了。再加上河两岸的住户往河里扔了许多东西,使得河床变浅,一阵雨就能让水涨升许多。

义三难以相信河岸上竟然有过樱花怒放如云如海的日子。这真像久远的梦一般。

平日阴沉污浊的河流借着雨的力量狂暴起来,张牙舞爪地向桥墩扑去,似乎在发泄内心的积怨。这使义三感到十分痛快。

“噢——噢——”

好像有人在挑唆孩子们打架。

义三看着,看着,河水涌上了路面,伸延到了岸边人家的门下。

不过,这河倒闭不了什么大事。

雨暂时住了,河水便迅速地退了回去。

大人们、孩子们从一条条巷子里走了出来,望着河水,觉得十分新鲜。

在人们的举动影响下,义三也想出去看看。他把大褂挂在墙上的衣架上,穿上放在门诊部石板地一角的木拖鞋,向河边走去。

孩子们跑着,追赶着迅速退缩的河水。

义三点着了烟。就在此时,传来了“啊,孩子落水了。来人哪,救人哪……”的呼喊声。义三向河里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小小的后背部正在水流中浮动,不一会儿便被卷到桥下去了。

义三沿河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脱下衬衫。他打算在确定好被冲走的孩子的位置后,再跳入河中。

可是,义三跑起来后才发现河水的流速出乎意料的快,心中不由一惊。

那个身穿白衬衣的孩子在水里上下浮沉,已经被冲到了第二座桥下。

义三仍然在往前跑。然后,他跳入水中,将冲下来的孩子揽到怀里,走上岸去。

义三这个未来的医生把孩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为孩子做起人工呼吸。他将孩子的脚抬起,头垂下,按压着孩子鼓胀的腹部,让他吐出水来。

这是个还很幼小的孩子。

“有三四岁吧。”

义三自语道。

孩子的太阳穴处渗出了血,大概是跌落水中时碰到了桥桩。伤势很轻。

小孩恢复意识后,大声地哭喊起来。

“孩子,太好了。”

义三摇了摇孩子,向他笑了笑。

“乖乖,你这个傻瓜。”

突然,孩子头上传来一阵尖叫。义三慌忙侧开身子。这时,小孩子被一个年轻女子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门上的喇叭花

不知什么时候,义三的周围筑成一道人墙。在人群中,浑身湿淋淋的义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

“衬衣脱不脱的倒无所谓,要是脱了裤子就好了。”

“一边跑一边脱裤子,那可脱不下来。”有人道。

义三望着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的纤弱的肩头,小声地催促道:

“走,到医院去。我是医院的。去给他打一针。另外,再给伤口上点药……我想没什么大事的。”

义三穿着往下淌水的裤子,艰难地向医院走去。

路上,义三碰见了抱着他脱下的衬衫的护士,也看到了闻讯而来的巡警。

在医院的大门前站着同样作为院医的义三的女友,还有医院的工友。面对着兴奋的人群,义三满面通红,束手无策,不能自己。

义三被让进浴室。当他洗完身子出来时,发现更衣室里摆放着护士们为他找来的背心、短裤,还有一条不知是谁的藏蓝斜纹毛料学生校服裤子。这裤子,义三穿起来显得稍稍短些。

回到医务室,义三看到井上民子正在神情兴奋地等着他。井上和义三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现在也在这所医院当住院医。她长着一双黑黑的眼睛。

“栗田,我大声喊来着,你听到了吗?我一直在窗户边看河水来的。”

“是吗?原来是你呀。”

义三望着民子又问:

“那母子俩来了吗?”

“人家哪是母子呀。是姐弟。”

“是吗。是姐弟?”

“我给他的伤口消了毒,上了红汞……另外还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你处置得挺妥当……”

“是这样的吗?”

民子郑重其事地低下头,开玩笑似的说。

“听说刚才那姐弟俩是靠国家救济过日子的。栗田,你注意到了那女孩子的眼睛了吗?真漂亮,漂亮得让人吃惊。他们还在检查室呢。”

义三穿上白大褂走出去,推开了检查室的门。

那个年轻女子将孩子抱在膝上,坐在里面。孩子身上仍然是湿淋淋的。

“得快点儿给他换上衣服。”

说完这句话,义三顿时觉得脸像发烧一样。

女孩子的美丽的眼睛使义三惊呆了。她的视线从义三刚刚洗过的头发、年轻红润的面庞、白色的大褂、稍短的裤子移到义三穿着拖鞋的脚上。义三一瞬之间感知到了这一切,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