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9页)

“进来吧,”他说。“我们可以在路上谈。我们去参加一个晚会;你可能会喜欢的。”

“可我没换衣服,”我说。“明天再打电话给你吧——”

“换衣服?”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样行啦,进来吧。”

我爬进汽车,坐在他和司机的身旁,同时注意到,在后座上有三个人。接着,车子便开走了。

谁也没有吭声。杰克兄弟似乎很快就陷入了沉思。其他几个人向着窗外的夜色中望去。我们好像只是在地铁的车厢里偶然碰到的乘客。我感到很不自在,不知车子往哪儿驶去,心里纳闷,但是拿定主意不吱一声。汽车在泥泞的融雪中疾驰。

我一面望着掠过的夜景,一面在心里思忖,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物?可以肯定地说,看他们的模样,不像是前去参加一次社交色彩很浓的晚会。我已经饥肠辘辘,来不及按时回去吃晚饭了。那也好,也许这是值得的,不论对玛丽还是对我,都是值得的。我至少不用再去领受那卷心菜的味道了!

汽车停了片刻,等待交通灯变换信号;然后,绕着圈子飞速穿过一长段一长段覆盖着积雪的风景区,这地带给街灯和来往车辆摇曳不定的刺眼的一道道光柱照得通明:我们正飞速穿过中央公园,这里的一切都因为积雪而完全改观了。我们仿佛突然投身到了乡间的宁静环境之中,然而我知道,在这儿,就在这夜色笼罩下的附近什么地方,有个动物园,里面养着凶猛的动物。狮子和老虎躺在温暖的笼子里,熊在熟睡,形形色色的蛇紧紧地盘缠着身子,躲在隐蔽的地方。还有蓄水池,池水黑沉沉的。也在这儿,一切都被白雪和夜色,被茫茫的积雪和昏暗的暮霭所笼罩,一切都淹没在这黑白连片的世界之中,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中显得阴沉沉、静悄悄的。这时,我的目光越过司机的头部,看见一排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朦朦胧胧地出现在挡风玻璃的那一边。汽车缓慢地驶进交通繁忙的街道,接着又顺着斜坡飞驰而下。

我们来到了这个城市中一个陌生的地区,在一幢华丽的大楼前停了车。我随着同车的几个人跨出汽车,迎面看见一个防风遮篷伸展在人行道的上方,上面写着“冥神大楼”几个字。我们迅即向着透过毛玻璃灯罩闪着暗淡灯光的门厅走去,在经过穿着制服的守门人跟前时,我心里不由得生起一种奇特的熟悉感;随后,我们进入隔音电梯,以每分钟一英里的速度飞速开动,这时候我感到,这一切全是我以前经历过的场面。接着,电梯轻轻一顿,缓缓地停住了。一时间,我竟弄不清楚,我们是开到了上面,还是开到了下面。杰克兄弟引着我走入过道,来到一扇门前,铜质的门环呈大眼猫头鹰的形状。这当口,他犹豫了片刻,向前探着脑袋,仿佛在倾听什么;然后,他一手捂住猫头鹰门环,我还以为他想叩门呢,哪知响起的却是一阵子冷冰冰的清脆的门铃声。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部分,里面露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她那冷漠而俊美的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

“进来吧,兄弟们,”她说道,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溢在门廊里。

我试图站向一旁,让路给其他几个人,可是杰克兄弟却一手把我推向头里。这当儿,我注意到,在那女人的衣襟上别着一副闪闪发光的菱形钻石胸针。

“劳驾,”我说道,但她站着一动不动,我于是冲着她扑鼻的温柔的香气神情紧张地挨了过去,一面瞧着她微笑,仿佛当时当地只有我跟她两人似的。接着,我走了过去,内心不禁一阵惊悸,这种心理与其说是我同她劈面擦过所造成,倒不如说是我对此一切似曾经历过的熟悉感所引起。我说不准,这种经历是打哪儿来的,是看了情景相似的电影呢,还是阅读了什么书籍?抑或是遇见了屡屡出现但又隐藏得很深、难以回忆起来的梦境呢?这情况就好像是走进了一种场景,这种场景由于某种僻远环境的阻碍,我至今只能老远地站着观望。他们怎么会弄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我心里不觉纳闷。

“把东西都放在书房里吧,”那女人说道。“我去照料一下喝的。”

我们走进一间屋子,四壁摆满了书籍,墙上缀着几件古老的乐器,包括一把爱尔兰竖琴、一只猎号、一支单簧管和一支黑管。乐器上都系着红蓝缎带,用来挂在墙上。还有一张皮面长沙发和几把扶手椅。

“把大衣扔到沙发上吧,”杰克兄弟说道。

我顺溜溜地脱下大衣,就便把屋子打量了一番。红木书架的一格装着一台收音机,度盘里亮着灯光,但听不到一点音响;宽阔的书桌上放着银质和水晶制的文具。一个同行者走了过来,停住脚步,两眼直盯盯地瞧着书架,室内华丽的陈设与同行者们寒伧的衣着所形成的对照不禁使我心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