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赶过出租马车,在伯明翰的一个售票处当过售票员。有一次,我们骑车经过铁路徽章酒店,德里菲尔德太太相当随便地提到她曾经在这个酒店里工作过三年,好像那是不论谁都可能会干的工作。

“那是我第一个干活的地方,”她说。“后来我就到哈佛沙姆的羽毛酒店去了,一直到我结婚才离开那儿。”

她笑起来,仿佛回想起这些事心里很愉快。当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也不知道该朝哪边看,我的脸涨得通红。还有一次,我们骑车远出,回来的时候经过弗恩湾,那天天气很热,我们三个人都感到口渴,德里菲尔德太太建议我们到海豚酒店去喝杯啤酒。她在店里和柜台后面的姑娘聊起天来,听到她对那个姑娘说她也干过五年这种活儿,我不禁目瞪口呆。店主人过来招呼我们,特德·德里菲尔德请他喝了一杯酒。德里菲尔德太太说也该请那个女招待喝一杯红葡萄酒。接着他们亲切友好地交谈起来,谈着卖酒这个行业,谈着那些专卖某种牌子酒的特约酒店,也谈起物价怎么不断上涨。这当儿,我站在一旁,身上忽冷忽热,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走出酒店的时候,德里菲尔德太太说道:

“特德,我很喜欢那姑娘。她应该混得挺不错。我刚才和她说,干这一行很辛苦,不过也挺快活。确实可以见点儿世面。要是你手腕高明,应该可以找个好丈夫。我看到她手上戴了个订婚戒指,但是她说她是故意戴了来让那些家伙逗她的。”

德里菲尔德哈哈大笑。他的太太转身对我说道:

“我当女招待那会儿,真的挺快活,不过当然谁也不能一直干下去,你得想想自己的将来。”

可是使我更为震惊的事还在后头。九月已经过一半,我的暑假也快要结束了。我满脑子都是德里菲尔德夫妇的事情,但是每逢我想在家里谈谈他们的时候,总受到叔叔的呵斥。

“我们不想整天老得听你说你的那些朋友的事,”他说。“比他们更适当的话题有的是。不过既然特德·德里菲尔德出生在这个教区,而且又差不多天天都和你见面,我想他有时也该上教堂来做礼拜才对。”

有一天,我告诉德里菲尔德说:“我叔叔希望你们上教堂去。”

“好吧。下星期天晚上我们上教堂去,罗西。”

“我随便,”她说。

我告诉玛丽—安他们要去教堂的事。我坐在乡绅的座位后面牧师家人的座位上,不能东张西望,但是从过道那边我的邻座的举止中我知道他们来了。第二天我一找到机会,就问玛丽—安看见他们没有。

“我倒确实看见她了,”玛丽—安板着脸说。

“后来你和她说话了吗?”

“我?”她突然生起气来。“你给我从厨房里出去。干吗整天来给我添麻烦?你老在这儿碍手碍脚,我还怎么干活?”

“好吧,”我说。“别发火。”

“我真不明白你叔叔怎么让你和他们这样的人到处乱跑。她帽子上插满了花儿。我真奇怪她怎么还有脸见人。快走吧,我忙着呢。”

我不知道玛丽—安为什么脾气这么坏。我没有再对她提起德里菲尔德太太。可是两三天后,我碰巧去厨房拿一样我要的东西。牧师公馆有两个厨房:一个小的是做饭的;另一个大厨房,大概是因为某个时期乡村牧师家人口众多,同时也为了举行盛大的宴会款待附近的上等人士而盖的。玛丽—安干完一天的活儿,常坐在这个大厨房里做针线活儿。我们总在八点钟吃上一顿冷餐作为晚饭,所以下午喝完茶后,她就没什么事了。那时已快七点,天渐渐黑下来。这天晚上轮到埃米莉休息外出,我以为玛丽—安一个人在厨房里,但是我在过道里就听到了说话声和笑声。我猜有人来看望玛丽—安。厨房里点着灯,不过上面有个厚厚的绿色灯罩,所以里面显得相当昏暗。我看见桌上摆着茶壶、茶杯。玛丽—安显然在和她的朋友喝一杯晚茶。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的谈话停止了,接着我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晚上好。”

我不禁一怔,原来玛丽—安的客人是德里菲尔德太太。玛丽—安看见我诧异的神情略微笑了笑。

“罗西·甘恩来和我一块儿喝杯茶,”她说。

“我们正谈着以前的事情。”

玛丽—安看到我发现她在接待罗西,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更不好意思的是我。德里菲尔德太太又对我现出了她那孩子气的调皮的笑容;她显得十分从容自在。出于某种原因,我注意到她的穿着,大概是因为我从没见她穿得这么华丽。她的衣衫是浅蓝色的,腰身束得很紧,袖子很大,裙子很长,底部镶着荷叶边。她戴一顶黑色大草帽,上面点缀着一大堆玫瑰花和绿叶,还有蝴蝶结。显然这就是星期天她去教堂戴的那顶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