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5页)

“不成,”我说。“我无论如何也不想麻烦你。”

“这是为什么?”他太太问道,那双蓝眼睛仍然充满亲切友好的笑意。“德里菲尔德先生愿意教你。再说,我也可以歇一会儿。”

德里菲尔德推过我的自行车。我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却无法拦挡他那友好的行动,我笨手笨脚地跨上车,来回晃悠,可是他用手牢牢地扶住我。

“踏快一点,”他说。

我踏着踏脚板,他在我身边跟着跑,我的车来回晃动,尽管他费了很大力气,但最终我还是摔了下来,我们俩都热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再保持牧师的侄子应当对沃尔夫小姐管家的儿子采取的那种疏远冷淡的态度。我又上车往回骑,居然紧张地独自骑了三四十码,德里菲尔德太太跑到路中间,双手叉腰,大声嚷着:“加油,加油,二比一占上风了。”我开心地大声笑着,完全忘记了我自己的社会地位。我自己下了车,脸上肯定带着洋洋得意的神色。德里菲尔德夫妇向我道贺,夸我聪明伶俐,头一天就学会了骑车,我毫不忸怩地接受了他们的祝贺。

“我来看看能不能自己上车,”德里菲尔德太太说。我在路旁的篱边台阶上重新坐下,和她丈夫一起看着她一次次不成功的尝试。

后来,她又想歇一会儿,于是失望却依然很开朗地在我的身旁坐下。德里菲尔德点着了烟斗。我们聊起天来。现在我知道她的举止中有一种使人感到毫不拘束抛却一切顾虑的坦率,当时我自然并不了解这一点。她说起话来口气总很热切,就像孩子那样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她的眼睛总闪现出迷人的笑意。我说不出为什么我喜欢她的微笑。如果狡黠不是一种使人不快的品质,那我就得说她的微笑中带有一丝狡黠;可是她的微笑天真无邪得不能称之为狡黠。那是一种调皮的神情,就像一个孩子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很有趣的事,但他知道你一定会觉得他相当淘气。他也知道你其实不会真生气的。要是你没有很快发现他干的事,他会自己跑来告诉你。不过当时我当然只知道她的笑容叫我感到安闲自在。

过了一会儿,德里菲尔德看了看表,说他们该回去了,并且提议我们一起很有气派地骑车回去。那正是我叔叔和婶婶每天在镇上散完步回家的时刻。我不想要冒这个风险,让他们看见我和他们不以为然的人呆在一起,因此我请他们先走,因为他们骑得比我要快。德里菲尔德太太不同意这么做,但是德里菲尔德却用一种古怪的、饶有兴味的目光稍稍瞥了我一眼。这使我觉得他看穿了我不与他们同行的借口,我羞得满脸通红,他说道:

“让他自己走吧,罗西。他一个人会骑得更稳一些。”

“好吧。明天你还上这儿来吗?我们还来。”

“我争取来吧,”我回答说。

他们骑上车先走了。过了几分钟,我也出发了。我心里非常得意,一直骑到牧师公馆门口都没有摔下来。吃饭的时候我大概为此大肆吹嘘了一番,但是我并没有提到我碰见了德里菲尔德夫妇。

第二天早上大约十一点钟,我把自行车从马车房里推出来。这个屋子叫这么个名字,其实里面连一辆小马车都没有,那只是花匠存放割草机和滚轧机的地方,而玛丽—安也把她喂鸡的饲料袋放在那儿。我把自行车推到大门口,好不容易才上了车,沿着特堪伯里大路一直骑到从前是收税关卡的地方,然后转入欢乐巷。

天空碧蓝,温暖而清新的空气热得似乎发出了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光线明亮但并不刺眼。太阳光像一种定向的能源射到白晃晃的大道上,然后好像一个皮球似的反弹回去。

我在这条路上骑了几个来回,等候德里菲尔德夫妇到来,不一会儿我看见他们来了。我向他们挥手招呼,随后掉过车头(先下了车才掉过来),和他们一起往前骑去。德里菲尔德太太和我互相祝贺彼此取得的进步。我们紧张不安地骑着,死命地握着把手,但都兴冲冲的。德里菲尔德说等我们都骑得很稳以后,我们一定要骑车到乡间各处去游玩一番。

“我要到附近去拓一两块碑,”他说。

我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他不愿意解释。

“等着吧,我会给你看的,”他说。“你觉得明天你能骑十四英里吗?来回各七英里。”

“当然可以,”我说。

“我给你带一张纸和一些蜡,你也可以拓。不过你最好问问你叔叔你能不能去。”

“我用不着问他。”

“我看你还是问一下的好。”

德里菲尔德太太用她那独有的调皮而又友好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知道要是我去征求叔叔的意见,他一定会不同意。最好什么都不告诉他。可是在我们往前骑的时候,我看见医生坐着他的双轮马车朝我们迎面驶来。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两眼直视前方,一心指望我不朝他看的话,他也不会朝我看,但这是办不到的。我感到很不自在。要是医生看见我的话,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我叔叔或婶婶的耳朵里,于是我心里琢磨着由我自己向他们透露这个看来已保不住的秘密是不是更妥当一点。我们在牧师公馆门口分手的时候(我无法不跟他们一起骑到那儿),德里菲尔德说要是我明天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的话,我最好尽早去他们家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