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号牌审判(第2/3页)

同样倒映在大地上的是上面的天穹。忽然之间,在圣索菲亚教堂的阴影中,索福洛尼耶开始理解,地下金属星座的运动就像回声与声音,全都准确无误地与天穹中的星座联系着;而且在地壳下面,他清楚地分辨出了巨蟹座、天秤座、狮子座和处女座的运行。他正在变成一个精通黄道十二宫之地下带的占星家。但是他感到,他的热望,或是饥渴,驱使他面对这一切的饥渴,只不过是为了欲望的彻底满足和永久喜悦而作的准备过程中的一种初步历练。而且,他不敢走进这座圣殿。

你的思想是一根蜡烛,用它,你可以点亮别人的蜡烛,为此你需要火,索福洛尼耶想。但他的火仍然在大地下面。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着,直到有一天那个商人再次遨他们去喝茶。那个商人已经得到他早就想展示给他们看的东西。当他们走进他的商店时,在那儿看见那个脖子上系着根绳索的小个子男人。他身上散发着黑檀木的香气;那位商人悄悄告诉他们,这香气是由那个老人身上的汗散发出来的。

“他耳朵会出汗。但他的汗起码有一个半世纪那么古老了。”商人补充道,同时一边微笑一边从他的包头巾里摸出一枚硬币,用掌心托着给他们看。

“在地狱里铸造的钱币。”商人低声说道,而那块钱币开始闪闪发光,像是为了回应他刚才说的话。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盛着水的桶,放到他们面前,然后请耶丽赛纳把那枚硬币丢进水里。那枚硬币拒绝下沉。耶丽赛纳颇感惊奇,而索福洛尼耶由于心里装着神圣智慧圣殿的影子,意识到这枚硬币乃是用一种铜、银及玻璃的混合物铸造而成的,尽管他是第一次看见。一点不假,当他把这枚硬币放进嘴里,他甚至听到它的内部回荡着银矿石低沉的嗡嗡响和在地下烈火中形成的玻璃悦耳的叮当声。在这些嗡鸣声之上响起的,是某种听上去宛若铜喇叭的声响。

“像这样的硬币还有两枚。”那位石匠说,他一直关注着眼前这一切。

“其中一枚能买到你的明日,另一枚能买到你的今日和昨日。”他对索福洛尼耶说。耶丽赛纳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石匠跟索福洛尼耶并非第一次见面,他们很早以前就彼此相识,他们似乎是为了某种约定而来到此地、来到埃及市场碰面的。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想法,小奥普伊奇二话没说就付钱买下了硬币。而且,第二天他直接去了圣索菲亚教堂。

他一走进这座圣殿,立刻感到自己仿佛迷失在一座宏伟的广场中,这广场其实就是这座有圆形穹顶的大教堂。圣殿里的一切完全笼罩在黑暗中,打破这黑暗的只有从那些巨大的钥匙孔里漏进来的太阳光线。他目光扫过里面的所有石柱,但没看到紫铜盾牌。唯一的一样在其中一根石柱上熠熠闪耀的东西,是照在齐眼高处的一束阳光。走近了以后,他才在这束亮光下发现那块带有圆孔的盾牌。他把大拇指插进去,仿佛那个圆孔是一把大个铜喇叭的圆洞,然后用手绕着圆孔转了一圈,同时低声说出他发过的誓愿。什么都没有发生。

索福洛尼耶·奥普伊奇从未期盼与自己相关的事骤然间会发生巨变,以致这种变化能被立刻觉察。但是他觉得很奇怪,他确实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回家以后,他把去许愿的事告诉了耶丽赛纳。她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走到窗口,把那个装着他秘密的卵石吐进了博斯普鲁斯海峡。

“再也没有秘密,再没有隐瞒了!现在一切都将变为现实。简直就像是一觉睡醒吧?”

她像过节似的行动起来;她拿出蜜渍鲜花、浸在橄榄油里的玫瑰和茉莉;他们坐在窗台上——那巨大的窗户其实就是他们这座房子的大炮台,想起了《一千零一夜》和他们做过的推算。

“也许,我们没有小孩是因为我们没有推算出谢赫拉扎德是在哪一夜怀的孕,还有她在那一夜讲的是什么故事。”耶丽赛纳说道。她望着她的索福洛尼耶·奥普伊奇,感到爱情确实催人老。

“有一些事实,人类在助其死亡。”她说,“人类本身就是一种濒死的事实。人类永远都是十七岁,我却不再是十七了。”

那天夜里,她听到索福洛尼耶挣脱开裹在他身上的狗毛大毯。听到他的胡茬擦破枕头,看见他脸颊上那个肚脐形的酒窝,她吃了一惊。次日早上,她对他说:

“伟大的爱情都是一种惩罚。”

“你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和上帝有一份契约。我们拥有或做过的一切,时间、力量或者美丽,我们所做的生意和旅行,其中的一半留给我们自己,另一半归属于上帝。爱情也不例外。我们的爱情,一半留给我们自己,另一半归属于爱的造物主,在造物主那里,它会保存在一个更美好的地方,永存不朽,无论留给我们这里的这一半爱情会发生什么。把它想象成某种美丽而快活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