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牌恋人(第2/3页)

在海的后面,距离特洛伊不远,有一片水域,那儿的水既苦涩又不能饮用。焦渴的动物聚集于那片水域,却不能饮用那里的水,直到独角兽到来。他的角具有药物的功能,当他低头喝水时,他的角将水搅动,让水变得浑浊却甘甜可饮。这时,另外那些焦渴的动物就会在他旁边喝水。一旦他解渴之后,从水里抬起他的角,那片水就会变得像从前一样苦涩。但是当他用角搅动水的时候,他的眼睛会让那片水变得更加清澈,而且就像摊开在一个人的手掌心里一般,在那清澈中可以看到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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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阿尔瑟尼耶没来上课,正当阿夫科森迪耶·帕皮拉准备讲解新的课文——“De Tropis Dictionis”——他的学生兼保护人拉斯蒂娜夫人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的美人儿。阿瓦库莫维奇太太向我透露了一个值得一听的秘密。现在听好了。大约十六年前,有个孩子即将降生在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家。千真万确的是,那位母亲梦见她将生下一个儿子,而那位父亲则梦到他会有一个女儿,但是两个人都没梦到过那个孩子将会有另一个父亲。所以呢,那个期待中的孩子就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那位母亲必须在丈夫萌生怀疑前把胎儿拿掉。她召来的女巫告诉她,把胚胎转移给另外一个人、甚或是另一个物件身上,将是最佳的处理办法。故事里没讲这件事是如何做到的,但绝对肯定的是,胚胎被转移到一把带耳朵的柔软天鹅绒扶手椅里。胚胎在那把扶手椅里面继续发育成长;有一天,那位丈夫靠在那把扶手椅上舒展身体时,听见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时,年轻的帕皮拉突然打断太太的故事,显得极度心神不定,并继续讲他的课,仿佛太太什么都没讲过:“比喻包括隐喻、提喻、借代、转喻、换喻、拟声、夸张和取代。Allegoria nihil alius est quam continua Metaphora...”

帕皮拉正讲着,拉斯蒂娜夫人一边用她的扇子挡住他的嘴唇,用她那银色的眼睛盯住他,一边平静地继续讲道:“不管它使用的是隐喻法还是讽喻法,反正都是一回事,故事中那个女人有一天惊恐万分地把丈夫喊过去听——在那把扶手椅的靠背里面能听见有个心脏跳动的……”

Dic quibus interris et eris mihi magnus Apollo...”

“一两个月后,一个胎儿蜷缩在椅套底下的轮廓显得非常清楚了;而且,当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向后靠时,靠背里面的那个婴儿就会偎依上来,寻找温暖和那个人的心跳。不久,只要轻轻地掀起椅子套,就能看见那个婴儿是个男孩……”

Crudelis Mater magis,an puer imquebus ille

Improbus ille puer,crudelis tu quaque Mater...”

念着这几个句子,灵魂里怀着恐惧,几乎快要发狂的阿夫科森迪耶竭力坚持他那徒劳的授课,可是遽然间拉斯蒂娜夫人结束了她的故事:

“最后,那把椅子的靠背被劈开了,在里面他们发现了你——阿夫科森迪耶·帕皮拉!”

此话一出,阿夫科森迪耶·帕皮拉顿时从头到脚哆嗦起来,尖叫着,一头扎进拉斯蒂娜夫人怀里;后者为了不让他害怕,将他紧紧搂在胸前,并把他从故事里讲的那把扶手椅中抱起来,直接去了她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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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3年的这段日子,在卡尔洛夫奇,月光穿上了绿色的衬里,一阵风吹走的不是帽子,而是名字,而且还降下一种油腻腻的、营养丰富的雨。

“瞧瞧她们——”拉斯蒂娜夫人指指那些在风中走过的女士,一边东拉西扯,一边从她那犹如一架浮动的玻璃轿子似的窗户向外张望。“瞧瞧她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抱在两乳之间。第一个将手滑到那地方的男人将会取走她们的名字。不过,首先要提防那些长相漂亮的女人。”在那些日子里,因为青春忽然再度焕发而欣喜不已的卡洛佩罗维奇夫人对她儿子和她的情人说:“要提防那些上嘴唇绿、下嘴唇紫的女人。提防那些小鸟往她们的耳环上飞落的女人。她们会亲自用手捧着水给你们喝,那种水在夜里泡过鼠尾草,那种水会使人忘掉自己的母亲。”

她说话的时候,她儿子阿莱克萨注视着她——他的母亲,再也认不出她;而她则盯着帕皮拉,仿佛他是一位天使。

在那些星期里,拉斯蒂娜夫人曾经青睐的蘑菇汤一到她嘴里就会味道全变;肉桂皮染上了咖啡的味道,卡洛佩罗维奇夫人的容貌也变了;她已经听见她的木马抵达黑夜之滨,黑暗登上名誉之岸。

“你能到我的梦里来一回吗?”她问她的恋人,“我好像从来不能做到这一点,好让我在梦里也能操你,帕皮拉。而且我再也梦不到阿尔瑟尼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