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凤栖于梧(第2/5页)

庾晚音确实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又行了一礼,心平气和道:“请先生起卦。无论这一卦有没有结果,我都算是收到回复了。”

无名客考虑了很久,从了。

他定了定神,没去翻找法器,而是仰头望向伴着雷声贯穿天际的道道银蛇,屈指掐算。

闪电由远及近,在他们头顶狂舞,闪得视野忽明忽暗。无名客站得纹丝不动,口中念念有词。庾晚音观察了一会儿,猜到他在以数起卦。

她不打扰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等着,手中的枪始终没有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客收了手,脱力般摇晃了一下。

庾晚音:“先生?”

“雷水解。”

庾晚音呆了呆,不解其意。

无名客:“进退不决,当以进为先。”

话音未落,头顶一道炸雷劈下,砸在他们五尺开外,将那一片地变作了焦土。

无名客当场跪下了。

“什么事进退不决?”庾晚音连忙追问。

又是一道炸雷。无名客一跃而起,转身便走,摆手道:“不可说了!转机到了娘娘自会察觉!”

庾晚音还想追问,然而无名客身形如鬼魅,眨眼间已晃出了几丈远,再一眨眼连人影都快瞧不见了。

他也不知是在躲天罚还是躲庾晚音,连林玄英都不等了,自顾自地绝尘而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句指点,却依旧语焉不详。

庾晚音叹了口气,只得自行琢磨。

回宫路上,她一路沉思着自己究竟在哪件事上“进退不决”,甚至没有注意到夏侯澹异常的沉默。

一下马车,夏侯澹就开口道:“我去开个会。”

他一直到天黑都未归。庾晚音照例等他一道用晚膳,却只等来一句传话,让她自己先吃。

她知道夏侯澹的头疼又严重了。最近几日他消失得越来越频繁,人已经瘦到了臣子上奏都要加一句保重圣体的程度。即使与她共处时,也总在强颜欢笑。

庾晚音焦躁起来,晚膳没咽下几口,趴在床上一边等着夏侯澹,一边翻来覆去地找线索,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再被唤醒时已是午夜,枕边依旧是空的。

唤醒她的暗卫声音颤抖:“娘娘,陛下他……”

庾晚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匆匆起身披上了外袍:“带路。”

夏侯澹在一间不住人的偏殿里。

这偏殿外头看着不起眼,走进去方知戒备森严。庾晚音一见这些侍卫的阵势,心脏就开始缩紧。

室内一片狼藉。摔碎的器皿、翻倒的屏风散乱一地,尚未收拾。皇帝被绑在床上,气息奄奄,已经陷入昏迷。

他的身上、额上又是一片血肉模糊,就连双手的指甲都磨损裂开了,惨不忍睹。萧添采正为他包扎,转头见到庾晚音的脸色,连忙跪下。

庾晚音深呼吸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为什么不行针让他睡去?”

萧添采:“陛下这回发作不比往日,行针已经不起作用了。微臣开了安神的药,加了几回剂量强灌下去,刚刚才见效……”

他小心翼翼道:“娘娘,陛下体内毒素淤积,已入膏肓,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烛火拖长了庾晚音的影子,像要扯着她沉沉地朝下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问:“还有多久?”

“……这毒在脑子里,或许这两日便会浑身瘫痪。接着便是神志不清,或许还会眼瞎耳聋,至多拖上十天半月……”萧添采咬紧后槽牙,神色中也有内疚与不甘,“微臣无能,愧对陛下与娘娘重托,请娘娘降罪。”

庾晚音从他手中接过药,坐到床边捧起夏侯澹的手。药粉洒在指甲翻开处的血肉上,连她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夏侯澹却昏沉着毫无反应。

庾晚音细致地包扎了伤口,轻声道:“继续加药,尽量让他一直睡着。”

萧添采以为她已经接受现实,只想减轻夏侯澹离去前的痛苦,只能沉重叩头:“是。”

庾晩音在偏殿一直陪到天亮才离开。

她又朝偏殿加派了暗卫,吩咐此处严禁出入。对外则宣称皇帝偶感不适,今日不朝。

国事刚刚步入正轨,早朝虽然取消,许多事务却依旧需要人拿主意。

庾晚音回了趟寝宫梳洗更衣,准备去见人。

哑女服侍着她褪下外袍,愣了愣,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察看。

“怎么了?——哦,”庾晚音这才看到自己袖口的血迹,见哑女还在找伤口,安慰道,“不是我的伤。陛下……陛下不慎跌了一跤,蹭破了。”她几秒内拿定主意,将这句作为对外统一说辞。

哑女瞧了瞧庾晚音的表情,没再表示什么,只在她换完衣服打算离开时又拉住了她,端来一碗温热的甜粥并几道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