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燕人行刺(第3/5页)

副统领吐了瓜子壳,转头去看窗外的雨。

杨铎捷也不管他在不在听:“话说当初曹操去征袁术,遇上大旱,军中缺粮。粮官问曹操,大伙儿没饭吃了可怎生是好?曹操便道:‘你将大斛换作小斛,发给他们。’粮官又问了,那将士们心生怨怼,又该如何?曹操说没关系,自有良策。”

嗑瓜子的声音慢了下去。

杨铎捷故作不觉:“口粮一减,将士们果然暴怒。曹操对粮官道:‘得找你借一样东西稳定军心——你的项上人头。’粮官大惊喊冤,曹操倒也很委屈:‘知道你无罪,可若不杀你,难道杀我吗?’”

窗外电光一闪。一道炸雷恰在此时落在他们头上,如天柱摧折,压顶而来。

副统领:“……”

副统领冷笑一声:“弯弯绕绕的到底想说什么?”

杨铎捷啧啧摇头:“老哥,你就是吃亏在书读少了呀。赵五成明明可以只让你看着我,为何非要当众命你‘审’我?”

副统领一愣。

杨铎捷:“救驾不力,总得有颗人头落地吧?即使皇帝驾崩了,端王为了摆姿态,也会来问这个罪。赵五成是端王的狗,他是不会有事的,有事的便只能是……审讯不出结果,耽误了出兵的那个人。”

他老神在在:“赵五成下令的那一刻,老哥你的项上人头,便已经出借了。”

副统领哈哈大笑:“挑拨离间得如此明显,真当我会上道?”

杨铎捷耸耸肩:“不信便罢了,人各有命。”

副统领:“那便闭嘴!”

杨铎捷果然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一个字。

副统领嗑完了半盘瓜子,朝他瞟了又瞟,终于忍不住问:“若真如你所言,我如何应对?”

杨铎捷牢牢闭着嘴。

副统领猛一拍桌:“说话啊!”

杨铎捷哂笑:“天下竟有如此不守礼法之人,求人指点还不躬身讨教……”

副统领“唰”地拔出刀来架到他脖子上:“我还能更不守礼,你说不说?”

“说的说的。”杨铎捷缩了缩脖子,“听说赵五成并不实际管事,平时的杂项事宜,是谁在帮他打理?老哥弄得到兵符吗?”

享殿。

图尔:“什么意思?和谈失败,扎椤瓦罕为何会庆祝?”

夏侯澹笑了:“你真的不明白吗?你到此时还以为燕王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要来行刺吗?”

“我们留了障眼——”

“那老狐狸坐了几十年王位,能被你一点障眼法骗这么久?”

图尔被噎住了。

他想起羌国女王“恰巧”留下的香囊,又想起自己一路出逃时,出奇松散的防卫。

夏侯澹:“连年战乱,民生凋敝,燕国人士气低落,节节败退。你没有察觉,札椤瓦罕却发现了,是百姓不想打了。他痛恨夏国,出使和谈只是权宜之计。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也需要一个新的契机,煽动起民众的战意。”

他的语声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你说巧不巧,上一回这个契机是珊依,这一回就轮到了你。”

这句话精准点燃了火药桶。

图尔浑身都在蓄力:“你——怎么敢——提她?”

“有何不敢?她要杀朕,朕难道要站着任她杀么?”

“放屁!”图尔怒吼一声,周身筋肉暴起,竟然挣断了绳索,朝夏侯澹扑来。奈何身负重伤,半途又被暗卫按下了。他被压在地上不断挣扎:“到现在还在信口雌黄,所谓行刺都是你们的谎言!”

夏侯澹微微挑眉:“她行刺的那把匕首很精巧,柄上还雕着鹿和花。”

图尔的挣扎骤停。

庾晚音诧异地半张开嘴。

这种尘封多年的宫闱秘闻的细节,夏侯澹是怎么知道的?原文里写到过吗?他不是没仔细看过文吗?

然而图尔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这细节是真的。

夏侯澹:“珊依一个弱小少女,应当不会无缘无故行刺吧?你说,是谁给她下的令呢?下令之人又是怎么让她听话的,威逼利诱,还是拿她珍爱之人相要挟?”

他任由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才望着图尔的后脑勺,怜悯道:“真是可悲,身为傀儡却不自知,救不了心爱的女人,连真正的仇人都找不到。你以为你是瞒天过海来行刺的?不,你是被燕王送来的,就像珊依一样。你们死在大夏宫中,远比死在他手上有价值。消息传回燕国,他又可以老泪纵横,高喊让夏国血偿了。”

“……”

图尔嘶哑地笑了。

“你说我是傀儡?”他用血色的眼睛盯着夏侯澹,“你自己不是么?”

“朕当然是。”夏侯澹眼都不眨,“朕年少时也以为放手一搏,可以摆脱他们的控制。后来才慢慢发现,自己下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次反抗,都如了他们的意。朕是他们的牵丝傀儡,是他们手中杀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