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AB面(第4/4页)

“你滚啊!离都离婚了,你还来干什么!”吴春华用力推,但右肩上的大挎包还是被男人一把拽了过去。

“哗”,一叠考卷被倒在地上。吴春华被推倒在地上,眼镜掉了下来。

男人从一地狼藉里捡起了一只皮夹子,娴熟地从里面抽出一叠钞票来,皱着眉数来数去:“就这么一点啊!”

“妈妈,”小男孩哭起来,扑在了吴春华身上。“你滚啊!”吴春华泼妇一样大叫,挥着手跺着脚。但这样的气势,只让陈末觉得困兽犹斗的凄凉。

男人从钱包里扣出最后一枚硬币,把钱包扔在地上,泛黄的白衬衫在风中开合,像要冲去景阳冈的兽。他走到弄堂口,忽然停住了,斜着眼睛朝陈末和肖涵上下打量了几眼。陈末的心扑扑一跳,被肖涵拉到了身后。

男人扬长而去,陈末和肖涵藏到了弄堂转角的墙后。半眼偷窥中,坐在地上的吴春华拉着小男孩的手,平静地说:“乖,去做功课,你要好好读书知道么?”然后捡起了自己的眼镜和大挎包。小男孩一步一回望地向门里挪去,吴春华对他点着头。

再然后,这个在二中不可一世的灭绝师太,就蹲在地上,推了推眼镜,似乎还抹了抹眼泪。然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散落一地的考卷一张一张捡起来。捡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下了,双手盖住自己的脸,身体前后晃荡着。若有似无的“呜呜”声传啊传,传到弄堂的拐角,传到陈末的耳朵里。

陈末的心一抽。她看到吴春华旁边的地上倒着那辆自行车,两只轮胎都瘪掉的自行车。

陈末像触电一样弹起来,转身骑上车落荒而逃。肖涵跟着后边追赶不及,好不容易看她停下,只见陈末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包图钉,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垃圾!”陈末大声骂了一句。

那一周的班会课,吴春华推着眼镜板着脸,在讲台上讲了一堆的班风学风,要求制定班级公约。点名点到陈末,陈末一改往日的嘻皮笑脸,也不说怪话,也不挤眉弄眼,认认真真说了一句:“互相帮助,好好学习。”

吴春华愣了一愣,依旧板着脸,但点点头让陈末坐下了。

五班的班会课,周围选读了一篇周记。

“那天下午,我们都在论坛上焦急地等待着,等待Sky的消息。Sky比我们大10岁,论坛上的网友都素未谋面,但Sky一直像大哥哥一样关心我们,有问必答,也是从他那里,我们才知道有编程题库的存在。我不知道纽约大学离双子楼有多近,苏州的Running的说,应该没有影响。但那几个小时,没有人再讨论编程,没有人再讨论竞赛,天南海北,我们都为Sky祈祷。

终于,北京时间的凌晨,Sky上线了。虽然他平安,但他有一个在投行实习的白人女同学失踪了。他们都在等待奇迹出现。Sky是技术大神,平时不爱聊天,但那晚他说了很多很多。他说美国电视上那些消防员,那些失去亲人的人,那些死里逃生的人。Sky说,美国是个基督教国家,但他平时不会见到有人祷告。可那天,他听了太多太多的祷告,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眼泪和别离。

Sky说,以前觉得希望世界和平是一种笑话,但那天,他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无论国籍、肤色、种族、信仰,人类在灾难面前是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命运攸关,只有彼此能互相温暖。

所以从这周开始,我也真诚地希望——世界和平。”

周围合上周记本,环视了一下安安静静的五班,点了点头评价:“写得好。钱佳玥,你们校刊能不能登一下?”

钱佳玥握着拳头站起来,激动地点了点头。

2001年的时候,街头巷尾的CD越来越多,磁带慢慢变成了一种过时的产品。但承载了时代记忆的磁带,却有一个很有趣的特性——有A面和B面。

B面常常受到冷落,因为主打歌从来都只会放在A面呀。很偶然,当我们意外听B面的时候,还会惊讶:原来还有这首歌呀!是的,要反复听过几遍,长大多大,我们才能推翻内心的喜好、设定和执着,看到人生中,自己并不那么想了解的另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