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笑问客从何处来(一)(第6/6页)

谢致娆颊边一红:“我不是跟一个戏子置气,你知道……”话到嘴边,又咽了。

去年文廟街有个冒红的清唱小旦,不知怎的入了霍仲祺的眼,饶是他公务冗繁,两个月里头往文廟街去了三回,回回都只听她一折《思凡》。事情落在谢致娆耳里,她不吵不闹,却是去文廟街包了那小戏班的场,一折《思凡》叫那小旦唱了五遍……霍仲祺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却是此后再不去听戏了。于是,人人都道小霍夫人有手段,早年霍仲祺是何等的风流脾性,如今竟对夫人这样服帖。

“你以为他真的不上心?上个月那小戏子嫁人,他一份贺礼送了这个数。”谢致娆沉着脸色比了个手势。

贝欣怡却不以为意:“人家因为你把嗓子唱倒了,他要是不管,那像什么话?你这么扫他的脸,他一句话都没有,你还要他怎么样?”

谢致娆去搓磨那戏子原是一时心障,没想到那女孩子年纪小,当场就倒了嗓子,她想起来也觉得事情做得不妥,可嘴上却不肯服软:“他为什么去听戏,他自己心里知道。”

“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怎么又翻出来说呢?”贝欣怡声音低了低,“就是他跟……也是陈年旧事了。过去的事,既不能改,也抹不掉,他就算心里存着个影儿,终归是个断没指望的镜花水月。你要是较这个劲,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陈年旧事?”致娆揪着沙发靠垫上的流苏,嘴唇抿去了一半:“四哥一走,他就巴巴地养了花给人送去,我问起来,他手下那班人,一个个都说不知道,要是真的没什么,他们何必糊弄我?”

贝欣怡奇道:“他们都不说,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谢致娆赌气丢下一句,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头。

“你呀,还是在家里做小姐的脾气。”贝欣怡拨弄着手上的一枚蓝宝戒指,觑了她一眼,“要我说,当初你就应该把那小戏子弄回来。”

致娆杏眼斜飞,哂笑了一声,显是十分不以为然。贝欣怡也不恼,反而又靠近了些:“一个戏子,说穿了就是个玩意儿,逗弄两天也就扔了。他要是真起了这个意思,正心虚着呢,你替他办了,他只有更念你的好,你再撒个娇使个性子,他也只有打点起几倍的小心百依百顺地去哄你。”

她见谢致娆仍是神色愤愤,遂更加推心置腹地道:“退一万步说,要是他真敢把那小戏子留下,想怎么整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只一条,不要自己出头,就叫你哥哥去,连那丫头带着仲祺一道儿发作了,上头有公公婆婆,下头有攸宁,霍家不许纳妾,事情闹出来,人怎么弄回来的,还叫他怎么弄走。”

贝欣怡呷了口茶,见致娆专注在听,遂轻轻一笑:“里外上下,只有说你贤惠委屈的。可你这么一闹,他嘴上不说,心里认准你个泼辣狠毒,你划算吗?”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那小丫头也嫁人了。”致娆颦了眉尖,眼中一缕惘然,贝欣怡听着,竟是“扑哧”一笑:“我的傻妹妹,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借这事给你打个比方,哪儿是让你……说到底,就是你自己要拎得清楚,是你一时出了气要紧,还是他心里怎么想你,你们夫妻俩长长远远一辈子要紧,只要你自己拿稳了主意,里子面子一准儿都是你的。”

致娆被她说得气苦里也忍不住一笑:“你就是这么对付我大哥的?”

贝欣怡轻叹了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致娆,嫂嫂劝你一句:至亲至疏夫妻。有些事,不该知道的,你就得不知道。仲祺年轻的时候风流荒唐是有的,可他心地好,跟你打小一道儿处得也好,只有忍让你,没有欺负你的。他要真是存心让你不痛快,不声不响在外头养个小公馆,你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昨天他来接你,你不回去,那他以后要是不来了,你怎么办?”

“他不来,我就不回去。”致娆话虽倔强,声气却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