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页)

燕玉尘全无防备,坐在地上吐了口血,身体痉挛,又吐了一口。

南流景从未想过他会孱弱至此。

“你的气运呢?”南流景沉声问,“你瞎折腾了什么?”

他身体不受控,想要下榻查看,双腿却根本站不稳,险些一头栽到榻下,被燕玉尘及时伸手抱住。

小皇帝像是不知道痛,抱着他,在他背上慢慢拍。

南流景愣住。

窗外日渐西斜,天光渐晚,燕玉尘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因为力不从心激起的无限焦躁,就这么在背后笨拙的柔和拍抚里,莫名化于无形。

不知多久,总归天色黑透了,殿中无人掌灯点烛,变得昏暗静寂。

“……傻子。”南流景说,“我成了废人,什么也做不了。”

小皇帝摇头。

南流景打量他——离近了看,手上有墨汁、额上有烟灰,韶秀漂亮的一张脸,摔倒时沾了尘埃,居然也弄得颇为狼狈。

南流景抹了他唇畔血迹,莫名有了些耐心,似笑非笑:“我能做什么?”

盛装残魄的容器或许真比寻常人耐伤,燕玉尘张着眼睛看他,忽然爬起来,蹬蹬跑去书房,不多时又抱着堆东西,摇摇晃晃折返。

南流景看着被放在自己怀中的一堆奏折,一时错愕。

半晌,他好笑道:“叫我给你批?”

燕玉尘把摄政王的印信捧来,放在他手中,冰凉的手指轻覆上他的手背。

……那一刻,举国气运涌进受了天罚的残躯。

南流景愣在原地。

有气运作引,微弱仙力已足以洞察世事。他攥着那枚印信,不仅感应到气海涌动,更察觉到了洛泽毁却庙宇后魂魄逸散的方位……不难救。

仙人的魂魄,散也散不严重,只要及时想办法,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要……及时收回最后这一魄。

这一道残魄。

南流景攥着那枚印信,这么愣怔了许久,招了招手,把燕玉尘叫过来。

他问这傻子:“疼么?”

小皇帝抿着苍白的唇,温顺地坐在地上,黑静空明的眼瞳里了无一物,像个漂亮的人偶。

南流景将他养大,知道这是“疼”的意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燕玉尘不会哭了,再疼也只会这么坐着。

南流景借着气运为引,弄出点残余仙力,把方才弄出的伤治好。

“我做摄政王。”南流景说,“你也该勤政,少在这荒废躲懒。”

做皇帝的,不忙朝堂之事、民计民生,来当下人伺候人,未免本末倒置。

若是国运与他不相干,倒也无所谓,如今接着国运继续修炼,此事就变得尤为紧要。

南流景昔日在天上掌管天机,通读人间典籍,见多了朝代兴废,捡了些亡国之君的事作为警戒,给他说了。

小皇帝靠在他肩头,很老实,安安静静地听。

南流景讲了片刻,问他:“记住了么?”

燕玉尘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来。

南流景皱了皱眉,将他接住,仔细看了看。

燕玉尘仰在他手臂上,头颈后坠,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张着眼睛睡着了。

……

南流景看着眼前的残魂。

残魂被新帝哄着,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闭着眼蜷在六哥怀里,一动不动。

残魂给不出反应,醒不过来,那点微弱的鬼气只是勉强拦了他一拦,轻易就消耗殆尽。

新帝看不见燕玉尘的残魂,却慢慢察觉到这一点。

新帝垂着视线,唤了两声怀中看不见的幼弟,察觉不到反应,收拢手臂,缓缓抬起头。

新帝抬眸,看着大国师。

……南流景一时无法与那双眼对视,叫幽深莫测刺得狼狈,竟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此处被对方施了障眼法,附近的人看不见这里情形……可这样的不堪,竟比衣衫褴褛流落街头、跌落泥泞当个乞丐更煎熬。

“国师辛苦。”新帝缓声道,“朕在驰光苑……找到了些信。”

这话像支白羽箭,南流景被钉在地上。

“朕野心勃勃,肖想皇位已久,兄弟们都知道。”

新帝说:“他也知道。”

燕玉尘知道六哥想当皇帝。

即位之后,小皇帝每天都往昆仑写信,盼着六哥回来做皇帝。

小傻子把自己那份气运耗光了,新即位的帝王不受影响,还是真龙天子。

天子和摄政王君臣相扶,励精图治国运昌隆,再多供养一位仙人,也是够用的。

燕玉尘趴在榻边,摆着手指算了半天,觉得够用,又一笔一划地写,想蒸包子,想被六哥抱。

想被六哥抱,想睡觉,做皇帝很累,他很久没睡觉了。

十二年,燕玉尘从没收到过六哥的回信。

因为做六哥的也没收到信,昆仑远隔万里,信在中途可能出任何问题……比如叫九天之上的仙人拦住,随手销毁,又或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