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3页)

“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段司宇说,“浪费我的精力,剥夺我的自由,泯灭我的灵感,特别是别人轻视的态度,让我感到不适。”

有条有理,思路清晰。

轻视。

不是用明显轻蔑的目光侧视。

而是一种隐性的,对段司宇事业及音乐的看轻。

每个人都会夸段司宇表现力好,很优秀。

但同时也会惋惜:太可惜了,如果早两年合作,司宇一定比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

是什么样?

颜烟并不认为,如今的段司宇有何不好,但对这个圈子的从业人员来说,“只会唱歌”就是不够格。

每一次惋惜,都是一种隐性的看轻。

而这种看轻夹杂在夸奖中,让人无可指摘,因为只要你指出反驳,旁人就会说你是小题大做,以己度人。

段司宇没有当解约是儿戏,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沉默良久,颜烟低声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事,”段司宇又问,“接这份工作前,我不知道工作环境是这样,但现在我感到非常不适,不想忍,想及时止损,选择解约。你会认为我愚蠢?还是懦弱?”

“我永远不会......”话到一半,颜烟一下噤声。

因为段司宇的眼神太过冷静,这不像是在发问,而是句看透他灵魂的陈述。

像是在对他说:“选错路并不愚蠢,反悔和及时止损也不是懦弱,这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痛苦时可以放弃,并非一定要咬牙坚持。”

颜烟恍了神,再次后觉,段司宇早就得到他的疏导记录,早就知道他的要强与嫉妒。

解约,不是为他生气的冲动行为。

更不只为让自己好受的保护行为。

桩桩件件,每句意有所指的问话,都是段司宇在用行动开解他,让他好受,接受自己的过去。

段司宇只是在告诉他:

他“选错”了offer不是愚蠢,不懂得沟通也没关系,暂时的顺应不是落俗,及时止损更不是懦弱。

一瞬之间,鼻尖泛起难忍的酸涩,冲破呼吸道,涌到眼中。

“对不......唔......”

颜烟想道歉,出口的却是呜咽,泪水夺眶而出,不可控制,不可隐忍。

段司宇抬手抹掉泪,将颜烟抱进怀里,轻拍后背,“我说过了,不用向我道歉。”

颜烟紧攥住衣肩,咬紧牙忍住呜咽,数次想开口说话,却都只能发出咿呀的拟声词。

不知试了多少次,颜烟才勉强说出:“......对不起。”

缓慢而颤抖。

“不用......”

“我嫉妒你,对不起。我那时嫉妒你,所以才会和你吵架,跟你分手,对不起,对不起......”颜烟抖着声音,不停忏悔道歉。

后背的轻拍停了一秒,再又继续。

片刻,耳畔段司宇说:“我知道,没关系。”

长久经年,无数噩梦。

颜烟想,他犯过的错,做过的孽,终于被撕开最后一层薄衣,摆在阳光底下。

他终于,亲耳听见段司宇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