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七种羞耻(6)(第3/3页)

福尔摩斯用纯然的冷静和意志支撑住自己,却无法抵抗那股发自内心的虚弱和躁动的癫狂之感。他隐约觉察到前方的康斯坦丁每走一步都会留下鲜血横流的足印,活似那些血脚印也活着,并且持续地生长和受伤一样。

“你和郝德森太太是什么关系?”福尔摩斯终于问。

“没有关系。”康斯坦丁说,“还没有。”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透出喜悦和渴望,又那么咬牙切齿、满腔愤怒。他似乎被困在这两种情绪中,不稳定地起伏和波动着——

这种对自己的情绪毫无掌控,只是疯子一样任由它们向外倾泻的感觉,倒是像极了郝德森太太,福尔摩斯暗想。

他擦了一把脸,只觉得手不是自己的了,脸也不是自己的了,一切触摸起来的感觉都古怪难言,但好在没有感受到湿润之意,因此大概身体情况也还正常,浑身血肉都软烂融化的事情没有发生——但那种正在腐烂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哪怕事情未有发生,也确确实实地体验过了。

不碍事。又不是说没有体验过。

郝德森太太给他的烟草,抽起来就是这种感觉的柔化版本,不过刺痛和清爽的感觉会更强烈些,倒是很适合用来抵抗久不服用和注射上瘾药物时产生的焦虑。

并无他事可做,福尔摩斯在路程中深刻地检审了一番自己的头脑和心灵。前者倒是一如既往地灵省好用,至于后者嘛……福尔摩斯不敢说自己是个绝对的道德人士,天知道,他对很多社会公认的规则都嗤之以鼻,多半的规矩在他看来除了碍事外最大的作用无非是充作门面,就像服饰上的装饰物一样,用以标榜自身而已。

但他也毫无疑问地有着很多不可逾越的底线,好与坏的界线在他的心中是十分分明的——譬如说,杀人在绝大部分时候都不可饶恕,但假若是合理的复仇,也不曾危及他人,犯人也深刻地理解自己终究犯了罪行,那么纵然是凶杀,也称得上正义之举,福尔摩斯也并不十分坚定地要揭举告发。

又譬如说,倘若是巧用计谋从他人那里骗取财富,只要后果不至于使受害者家破人亡,损失仅限于资产本身,福尔摩斯也并不很觉得这算是一种罪行。

道理是很浅显明白的,假如这都算犯罪,岂不是在说世上所有的富豪都生来有罪?

就算他们真的是生来有罪吧,既然没见他们全都被抓起来下狱,可见世上的许多罪行,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本质上仅仅是手段高低的区别罢了。福尔摩斯自以为咨询侦探还管不到那么宽的地方,也轮不到他来伸张这种正义。

由此检查再三,福尔摩斯满意地认为,无论接下来康斯坦丁要给他看的是什么内容,他都能冷静以对,全然以意志和智慧解决麻烦。

他实在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