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2/2页)

他知道的,他如若敢掺和到皇兄同丞相之间的事情中,皇兄定然饶不过他。

可是他的神女红了眸。

他便又想,小太监已经死了,皇兄又能对他做什么呢?不过是些打骂,不过是些刑罚,打骂和刑罚,这些不过是他人生中最平凡的一切。

如何能够比得上神女的伤忧。

左右皇兄也不会要他的命。他从出生开始,从母后难产那一刻,他就是父皇和皇兄手中最好的棋子。

他们谁又舍得这么快就少了他这一颗这么好用的棋子呢。

毕竟他们父子情深。

这在皇家,这么难得。父皇一生都在拖着病体,为皇兄谋划皇位,甚至不惜留害死母后的他一条贱命,只为了让这世界上多一个嫡皇子,好用这无用的嫡皇子,做皇兄的磨刀石。

这般想着,徐宴时脸上又挂上了平日纨绔的笑。

一棍子从他身后向他挥过来,一定是个熟练的老手,因为只一棍子,他就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徐宴时也只是在想,这一次皇兄手下的人,下手倒是比从前重了些。

*

另一边。

马车未回姜家,直接出了城。

姜婳垂着眸,手中的一本书,许久都未翻开。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她甚至不知,为何她会转身回望说那一句。

“谢欲晚,你不能骗我。”

她望着自己白净的手,却只是想到,青年垂着眸用自己尚算干净的一处衣裳。一点一点擦去了她手心的血迹。

她那时望着他,昏暗的烛火之中,有些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

却总是让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雨。

暴烈,急躁,压抑。

这些同他全然不同的一切,在他那双好看的眸中,一点一点盛放。

她忍不住抬头望向天,原本该是黑沉沉的一片,可当她望去之时,却只有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

她怔了许久,无法压抑住心中那种惶恐不安。

就好像,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要被那场雨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难以喘息的感觉,同从前又不太相同。有时她甚至想,这场雨不若下了吧,可当她望着他,却又好像知晓,这是一场下不下来的雨。

她关上了手中的书,轻声吩咐:“晨莲,让马夫再快些。”

晨莲应声,掀开车帘同马夫说了一两声。交谈完后,晨莲望向身旁的小姐:“可能会有些颠簸,小姐注意一些。”

姜婳轻点了点头。

马车快了起来,但因为之前下了雨,也是到了日暮,才到了远山寺。

等到下了马车,已经有僧人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已经晚了,不若小僧先为小姐安排一件寮房,有何事小姐明日再做。”

虽然未说,但是小和尚已经将姜婳当成来求姻缘的贵族小姐了。

寺庙中见得多了,这位小姐身上这一身绯色长裙,价值不菲。何况这位小姐浑身的气度,便是说是诰命夫人都不为过。

姜婳摇了摇头,轻声道:“请问师父,住持在何处?”

小和尚忙道:“今日住持的姻缘签已经被求完了,如若小姐——”

这大抵是姜婳第一次打断旁人的说话,因为实在不符合礼数,她轻声却坚定道:“不是为了姻缘签,是有要事,烦请小师父带我去见上一见。”

小和尚一怔,他倒是知晓住持在何处,这几日主持推了所有姻缘签,日日在那竹林诵读经文。

只是,他望向一旁的和尚,有些不知道他能不能带这位小姐去。

见小和尚不知如何,一旁的和尚望了望姜婳,也迟疑了一瞬,但是很快便道:“施主同我来吧。”

姜婳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多谢师父。”

一身素衣的和尚摇了摇头:“这几日主持都在后山那片竹林之中,施主若是来求姻缘签的,住持不会同施主算的。若是施主有旁的事情,带施主过去,同我们而言也只是随手。只是最近主持身体不太好,施主见到了便知道了。”

姜婳怔了一瞬,思绪停留在和尚口中所言的‘竹林’上。

远山寺只有一片竹林。

就是谢欲晚当初寻梨酒的那一片,也是今日他让她寻住持朗诵经文的那一片。

一路上和尚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偶尔在山路陡峭之际提醒一声。晨莲在一旁搀扶着她,刚下了雨,山路并不好走,他们走的并不算快。

走了许久,她正埋头看着脚下的路,就听见了一阵诵读经文的声音。

惶然之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抬眸望去,入目是一片枯黄的竹林。才下了雨,夏日的阳光照在竹林之上,却映不出一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