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2/2页)

姜婳一怔,觉得寒蝉有些怪异。

一阵沉默之后,她轻声摇了摇头:“不用了,司洛水身边有保护的人。我贸然去寻她,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

她望着寒蝉,欲言又止。

雨顺着屋檐落下,远处一方红布条悠悠地被吹到地上,随后被撑着伞的游客一步步踏过,溅入了泥潭之中。

污水遮掩住了上面少年划破指尖,以指为笔,用血一笔一划写下的姓名——橘糖。

那一方泥污,露出半边残缺的红布条。

寒蝉想起昨日公子唇边的血珠,彻底垂下了眸。远处晨莲正走来,她路过他时,眸中盈了些笑,却又泛着冷意。

她用唯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笑着道。

“当年是为了橘糖,如今还是为了橘糖。寒蝉,擅离职守是死罪呀。你求求我,求我的话,看在橘糖和小姐的面子上,我去同莫怀和公子求情。”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语气之中的戏谑、取笑和真心,便是连自己都分不出来。

寒蝉不言。

晨莲便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望向远处那个面色苍白了不止一分的小姐,她眸中的笑意淡了些,上前轻声道:“小姐,是晨莲来迟了。”

姜婳忙摇头:“是我让你去寻酒的。”

晨莲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小姐,有些发烧。下着雨,下不了山,也无事,小姐再去休息一会吧。”

正说着,晨莲想起什么,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沾了血,那房间不吉利,小姐换一间吧。”

姜婳未多想,只以为晨莲说的徐宴时。

她坐到了桌边,晨莲又推门出去了,等到再进来时,手上端了一壶热茶。很快,一杯热茶就被递到了她身前。

“厨房已经在熬药了,是僧人平日感染了风寒用的药,听说比山下常用的药效果好些,就是有一些苦。”

“但是没关系。”晨莲从怀中拿出了一颗雪白的月牙糖:“喝了药,便让小姐吃一颗糖。”

姜婳一怔,轻声道:“晨莲连夜下山拿了一颗糖吗?”

晨莲眸中笑意浓郁:“没有,我凭空变出来的。”

姜婳望着晨莲,知晓她在逗她开心,但她扯了扯嘴角,想起昨日的事情,想起那一方寒箭,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晨莲弯了眸:“奴就知道小姐很担心,今日我去寻莫怀打听清楚了,只是一场意外。本来这些人,也不是冲公子和小姐来的。小姐也不要担心了,昨日夜间,公子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

说着,门响了起来。

晨莲便止住了话头,开了门。

门外是送风寒药的僧人,晨莲轻声道了一声谢,随后小心将药端了进来:“小姐,先把药喝了,听说寺中的素面很好吃,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们去吃素面。”

姜婳安静地喝完了一碗药。

随后,一颗糖被放在了她的手心。她其实也没有觉得药很苦,但是晨莲一番好意,她不会拒绝。

她拨开糖纸的时候,发现糖纸上面有淡淡的一层红,不知道是什么。

但月牙糖依旧雪白。

她将糖块放入口中,晨莲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糖纸,随手捏成一团,放在了一旁的篓子中。

糖纸轻飘地如二月的雪,静悄悄地落在地上。

晨莲眼眸在一团废纸中的糖纸上停留一瞬,眸中含了些笑。她杀了一夜的人,哪里有本事去再下山去为小姐寻一颗糖。

是公子给她的。

*

后山一处寮房中。

莫怀看着又脸色苍白又昏睡过去的公子,眸色很冷。

昨日擦过公子脖颈的那一支箭上,倒是没有剧烈的毒药,只是大剂量的蒙汗药和一些并不难解的毒。

只是......若是那箭再正一分,公子推开了小姐之后,便如何都避不开了。

即便只是蒙汗药,箭也会没入身体。

“咳——”谢欲晚淡淡地抬起了眸,即便面色孱弱,但他眸中神色同平常也无太大的不同。

莫怀忙将一旁的水递上去,蹙眉道:“公子。”

谢欲晚摇了摇头,眉眼之间满是淡漠,全然褪去了平日还伪装三分的温和。

他语调平静:“如何了。”

莫怀垂头应答:“都按照公子吩咐处理了。”都杀了。

一扇窗悠悠地吹进来些风,谢欲晚抬眸,望向窗外不住泛起涟漪的雨。有那么一刻,他眸中的情愫很复杂。

就像那方碎了的玉。

就像那坛碎了的酒。

他苍白着唇,淡漠着眸,同那碎掉的玉和酒并没有什么不同。

窗外也有一颗姻缘树。

上面的红布条随着风雨摇晃着,一下又一下。一些飘落下来,坠入泥中,一些同树枝交缠着,再看不出原貌。

还有一些,没有飘落,也没有交缠。只是长年累月的风雨,也早已让它原本的红变得无比地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