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6/10页)

她话说的真挚诚恳,李大夫捏着卖身契的手颤了颤,又想起那一年村民来他家中闹事妻子被迫将晓春卖到姜府的事情,这些年,他知晓,这位小姐,即便自己活的辛苦,但从为苛责过晓春。

他于心不忍,忙从地上将人扶了起来:“小姐说便是了,我能帮的,一定帮。”

姜婳眸中一喜,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一大包碎银,还有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麻烦您送到城西那家当铺的当家手中,今日就要送到,一定要送到。这里有些银两,您收着,日后我......姨娘如若有什么事情,还请您多照顾照顾。”

李大夫一怔,将东西都收入怀中,他没有再多言,忙出了姜府,去办姜婳所吩咐的事情。

李大夫走后,姜婳身子陡然一松,瘫坐在地上。

她其实......也只有七成把握,但无论在府中,还是在府外,只要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姨娘都太危险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姨娘‘死’去。

那封信,是她唯一需要赌的成分。姜玉郎、祖母和李大夫的反应,她都能直接预料到,也知晓,她要如何做,他们便一定会应她。

可是那封信......她其实不能完全确定。她也是前些日才想起来,橘糖偶然间讲给她听的事情。

前一世,她嫁入丞相府的第三年,城中发生了一起屠满门的血案。可还不等官差调查,犯人就自己投案自首了。是长安城西一家当铺的当家,据说曾经是个武状元,可就在他任职后的一月,他府中奴仆在花灯节带他幼妹上街,最后走丢了。

幼妹丢了之后,他四处寻找,魂不守舍,很快,官职就被朝中打压之人趁机摘掉了。他也没有追究,只是一直寻找着幼妹,后来在城西开了一家当铺,明面上是当铺,暗中做着走镖的勾当。

后来,他终于寻到了他幼妹的......尸体,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地找,但幼妹其实同他就隔了一条街。那户人家用锁链锁了他幼妹七年,他幼妹丢失那年不过六岁,如今十三,尸体却受尽虐待,身体更是如枯骨,看着似八岁孩童。

他怒极,拿了砍刀,直接将那一户人全都砍了。

后来,不等官差调查,就自己去自首了。

那时橘糖同她说,当年那户人家,其实就是看中那幼妹身上的金镯子,就直接把人掳走了。但是又不想杀人,于是就用锁链锁住了那个小姑娘,这一锁,就锁了七年。

人心会变,最开始只是贪欲,但看着那被锁链锁住的孩童,心理慢慢扭曲,后来就变成了施虐欲......

她其实犹豫过,在信中,是让那当家先为自己办了姨娘的事情,再告诉那当家女孩在的位置,还是直接告诉......

最后,她在信中,直接告诉了那当铺当家,女孩所在的地方。如今距离那女孩死去还有三年,应该还来得及......

被锁链锁住的人生,如若她能为解开锁链尽一份力,她想尽。

她也相信,为了幼妹能够放弃官位,放弃人生,十年如一日寻找的哥哥,不会......不应允她的请求。

夜晚,她蜷缩在姨娘怀中。

姨娘温柔笑笑,唱着童谣,哄着她入睡。

她没有拒绝,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见不到姨娘了,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这最后的一夜。

事情一切如她所料,她在祖母佛堂中时,那马夫被人架着带了进来,她听着那马夫慌忙的,她安排的一言一语。

望着祖母,眸直接留下了泪。

她要很伤心,要很绝望,要让祖母和全部人相信,姨娘真的死了。

幸好,有上一世,这些事情她都很擅长。

被打昏的那一刻,她眸中只有佛堂漫天神佛的倒影,那时她轻声说着一声又一声‘多谢’,眼眸怔地留下最后一滴泪,她倒在地上。

其实从这一刻,她就知晓,自己成功了。

她太了解祖母了,这牵扯到姜府的名声,祖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压下。甚至,祖母和姜玉郎谁都不会去质问姜玉莹,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因为在他们心中,能对姨娘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只有姜玉莹。

他们只会销毁一切痕迹,无限地替姜玉莹遮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

‘姨娘’下葬,马夫处理,关到她沉默。

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姨娘在他们眼中,也就真的‘死’了。不知晓姨娘出府的姜玉莹只会开心,姨娘病了这些年,终于病死了。

而她的姨娘,也终于,再不会重复上一世的噩梦。

姜婳轻舒了很大一口气,却还是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同适才的大哭大闹不同,她哑着嗓子,一声一声抽泣着。那些夹杂着两世的苦楚,在她知晓,姨娘从今以后真正自由的那一瞬,袭向她。

哭完了,她终于,真心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