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3页)

而与谢小姐下棋,是他最近遇到的最有趣的事。

他想,那局棋,就当真没有破解之法吗?

若是他换一种走法,谢小姐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能下得更好一些,甚至想到她没料到的棋路,谢小姐见了会惊讶吗?

他总觉得不甘心,还想再与她较量一局、谈一谈、切磋一次。

现在对他来说,这桩事的吸引力似乎胜过了世间其他,令他难以集中精神。

谢小姐这个人,还有她的内心世界,于他而言,像一座缥缈在梦中的蓬莱岛,令人好奇,可又难以企及。

萧寻初放下手中的东西,在脑中复盘下了几局棋,然后又情不自禁开始走神——

如果她是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必定会希望成为对方的朋友。

他可以直接上门拜访,问对方能不能与自己结友。

可谢小姐却是女孩。

她既难以离开四四方方的围墙,外人也难以进去探望。

想到这里,萧寻初内心忽然又生出一种不平来。

这一堵厚墙之隔,令他很不痛快。

将男孩都隔在外面,将女孩都关在里面,搞得好像男女之间一见面就立即会搞出情情爱爱的事似的。

难道两个人只因为性别不同,彼此之间就非得有风花雪月?

他们就不能只是单纯地下下棋、聊聊膳堂今日烧什么菜之类的国家大事吗?

为什么世人对待女孩子,就像对待尚未卖出手的胭脂,将她们小心翼翼地封在木盒中,打着所谓要嫁人的旗号,从一开始就将她们视作是某人的所有物,不让她们与外人接触,仿佛一旦启封过,就会掉了价。

萧寻初一向不算是个听话的人,一旦产生疑惑,就会不再循规蹈矩。

但是,他同样清楚,如果再擅闯一次内院,他可能只是挨一顿罚,而对谢小姐,影响可能更大,也更难以承受。

萧寻初想到这里,不禁却步。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要影响到谢小姐,也可以尝试与她交流……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己手边放着的、他一贯喜欢的木材和小刀,他一愣,福至心灵,忽然有了计较。

*

这日,谢小姐正在原先的棋室中读书,忽然,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外面。

她下意识地往院中看去,本以为是只鸟之类的,谁知,竟有一根细细长长、怪模怪样的竹签似的东西落在地上。

谢知秋眨眼,拿着书起身走出去,将那东西拾起来。

是一根竹蜻蜓。

这是小孩子常见的玩具,拿在手中一搓,就能飞起来。

谢知秋喜静,这种东西玩得少,但并非没见过。

只是,她拿着竹蜻蜓左看右看,却没见到其他人。

这好像是墙外面飞来的,甚至是从更远的地方,说起来……普通的竹蜻蜓可以飞这么远吗?

正当谢小姐疑惑的时候,她又看到那竹蜻蜓上绑着一小节折起来的纸片,似乎是有意扎在上面的。

谢小姐一顿,将纸片解开,展开——

大约是因为纸片实在太小,内容有限,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画了一张小棋盘。

棋盘上的残局,正是那日她与那个名为萧寻初的少年对阵之局。

这一回,黑棋已经落子了,正等着白棋的下一手。

谢小姐一顿。

不必多言,是谁放了这个竹蜻蜓,答案已经十分明了。

但她环顾四周,却没见附近有人。

谢小姐捏着纸棋盘,稍作琢磨。

对方将棋局停在死局前几手的位置,俨然是不甘心,还想再与她复盘一次。

谢小姐不认为对方能下得过自己,不过,对方这求战的方式稀奇,而她这会儿正好不忙,再下一局棋,也只是举手之劳。

到书院以后,她整日读书,与其他学子交流甚少,能以这种形式交锋,倒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趣事。

谢知秋下定决心,便回屋执笔,在棋盘上画下白子。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将竹蜻蜓还给对方。

既然对方选择以这种方式送信给她,总该有点线索。

谢知秋将竹蜻蜓拿起来,细细端详,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她想了想,又重新拿起那张纸。

这实在是张很薄的纸,大抵是要让竹蜻蜓飞这么远,只要载的东西稍微重一些,就飞不动了。如此一来,就连多一点点墨迹也会显得累赘。

在这种情况,如果想在上面留下字,那么……

谢知秋举起纸片,对准窗外阳光。

在棋盘一个个方格子的空间中,很细很细地,能隐约看到几个小字,像是用小刀隔了数重纸刻上去的,才能在让如此薄的纸不破的情况下,仍在上面留下痕迹。

只见那格子中书道——

【放飞东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