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接下来数十天,季怀真都在忐忑不安,夜不能寐中度过。

此计乃背水一战之策,让夷戎和鞑靼狗咬狗还是第一步,他后头还有第二步,第三步,若老天有眼,也让他沾一沾某人算无遗策的好本领,他日后不但可以夺回恭州,说不定还可借此除去陆拾遗这个心腹大患。

可若是任一环节出了差池……

季怀真不敢再想。

就连燕迟也发现了季怀真的不对劲,见他用膳时不住掉筷子,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季怀真心不在焉地摇头,才把筷子拾起,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匆匆脚步声,犹如催命鼓点,叫季怀真心跳霎时间一空,又猛地催快,他忙站起身一看,却是路小佳。

“怎么是你?”季怀真皱眉。

“是我怎么了!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又将白雪派到何处了,我已有足足十天未见过她了!”路小佳把剑往地上一摔,开始骂街,然而季怀真才没心情搭理他,当即唤来火烧,把人给咬了出去。

这天晚上,季怀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大齐皇宫一片大火,断壁残垣,满地焦黑尸体与血淋淋的断肢。他的姐姐衣衫不整,被人拿长矛钉在城门口,一截粉色肠子盘绕在她冒着青斑的脖子上,而肠子那头,系着的是了无生气的阿全。

被风一吹,阿全瘦小干瘪的尸体就晃晃悠悠翻了个面。

季怀真这才发现,他外甥的眼睛早已被人挖去,只留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往下淌血,而他下方,就站着一身铠甲挽着长弓的燕迟。

他的手中,拿着叶红玉的阔刀,正冷冷看着自己。

季怀真在梦中一声大叫,整个人如一脚踩空般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寝衣湿滑黏腻地紧紧扒着他的后背。季怀真大口喘气,旁边燕迟也跟着被惊醒,一摸季怀真冰凉的胳膊,只觉得他整个人似掉进水中。

“你怎么了?”燕迟拿被子将他裹住。

这人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再受风,最容易生病。

季怀真口干舌燥地摇头,还被那梦魇住,一时间无法回神,他回头怔怔地看着燕迟,满脑子都是在梦中燕迟那带有恨意的目光。

这满眼的提防警惕叫燕迟心中不悦,正要刨根问底,床脚边睡着的火烧却猛地站起,低低吠起来。

二人同时抬头往门外看去。

季怀真正要下床,却被燕迟一拦。

燕迟拿发带将长发一挽,随手拎起季怀真放在床边的长枪。

他赤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踱到门边。说时迟那时快!门外站着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燕迟一枪拿下,扫在地上。

季怀真掌灯一看,竟是自己人,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曾去过恭州督战,这人给他看守过帅帐。

来人风尘仆仆,披头散发,半边铠甲都给血染红。

他赤红眼睛将季怀真一盯,吐出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话来:“——大人,成了。”

季怀真手中烛火当啷落地,火苗跳跃两下,噌得熄灭了。

一片漆黑的卧房中,只余燕迟手中的枪头反射出冷冷皎洁月光。

季怀真连扑带跑,半跪在那人身前,将他领子一提,神情专注地轻声道:“恭州没了?谁把恭州占了?”

燕迟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人犹豫一瞬,季怀真厉声道:“快说!”

“回大人,是夷戎人。”

季怀真猛地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季怀真将那人丢开,怔怔后退几步,突然低低笑起来。

他的眼中在黑夜中奇亮,似有一把火在他心底烧起来,被陆拾遗算计出的愤恨不甘越烧越旺,烧的季怀真手心脚心都热起来。

他又问那人:“你这次带了多少人回来?”

“不足一百,皆在城外等候。白雪大人还在指挥剩余的兄弟们撤出恭州,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足矣。”季怀真背着手,大氅一披,在房中来回踱步,他越走越快,步下生风,猛地把身一转,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战栗激动:“叫你的人跟我进宫,现在就……”

话音戛然而止,季怀真和门边站着的人四目相对——燕迟正以一种五味杂陈的复杂目光,静静地看着季怀真。

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后,燕迟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怀真轻声道:“你要去做什么,可要我陪你?”

季怀真一愣。

他脸上的狂喜尚来不及褪去,就有种在燕迟前无处遁形的愧疚感。

见他不答,燕迟睫毛垂下,轻声道:“你可还要我陪你?”

季怀真强忍冲动,喉结一咽,平静地哄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燕迟又问:“你千方百计诱我跟你来大齐,便是如当初我爹劝我娘那般?只将我在这里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