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页)

陆慎不说话,只淡淡瞥了一眼,那寒意叫沉砚后背发凉,不敢再说什么,弯着腰退了出去。

……

青州小玄青观,这日晌午,大雨初歇,偶一山间鸟鸣,越发寂静。林容瞧着手里的《黄庭经》发愁,刚想放下笔,便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这个道观的观主太元真人,生性严厉,林容是不敢明着偷懒儿的,她赶紧翻开书,作认真誊抄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穿霓衣的女冠悄悄推门进来,笑道:“妙玄,不必抄了。”

林容见是她,倒是放了笔,倾了倾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是妙贞师姐啊!”

那位叫妙贞的女冠笑笑,合上经书,道:“今儿早上雍州的大玄青观派了人来,说雍州君侯夫人殁了,命大玄青观做足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又说咱们观里上月送去的丹药很好,命咱们再炼一炉子送过去呢。因着这个缘故,大玄青观分润了咱们观里一场法事。送了好些东西来,这下咱们过冬倒是不愁了。你说,师傅要你炼丹,这经书还用抄么?”是的,本来以为可以靠医术养活自己的林容,现在正靠着高中化学知识在道观里忽悠人。

林容静静听了会儿,问:“雍州的君侯夫人殁了?”

妙贞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通,听林容问那那位君侯夫人,也是叹了口气:“是呢,听说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连全尸都没有,夫家娘家都不肯发丧。便是这时节发送,也只能立衣冠冢。真是个可怜人,这样年轻就没了。”

林容听了,更放了三分心,心道,既然都办丧事,那必定是认为自己死了,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从此,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舞阳郡主崔十一,只有道观里的小道士妙玄。

她去年正月生了一场重病,因她医术惹了别人眼红,县里的药铺医馆都不卖药给她。她当时病得站不起来,毫无办法,只好把从陆慎身上搜刮来的红宝石、玉佩都当了出去,这才勉强换了一副药来吃。那红宝石便算了,虽然贵重,豪门大族也是有的,只那玉佩实在特别,刻了雍州陆家的族徽,倘叫有心人见了,又不知会惹出什么官司来。她本想离开这道观,只乱世之中,又有何处可以安身呢?

林容为此颇为悬心,此刻听到雍州发丧的消息,脸上也不自觉添了抹笑,点头:“嗯!”

林容病了一场,死过一次,这道观里清贫度日,日日劳作,倒也没有刚穿越那种如在梦中的飘忽感。

她本是不常笑的人,这时一笑,苍白的脸上带着点氤氲的绯色,只眼睛还带着点郁郁,叫妙贞看呆了,缓缓念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倘若见了妙玄你,也不会求不得了……”

林容见她取笑,不恼反而点头:“嗯,师姐说的是,我这副皮囊的确不赖。”

妙贞哎一声,伸手去拧林容的脸,笑:“真不害臊。”

两人正说笑着,忽听一声咳嗽,转头一瞧,见师父太元真人沉着脸立在门口,忙不迭跪下:“师傅!弟子知错,请师傅宽恕。”

太元真人正色敛容,道:“端直其身,不得倾斜!”

二人忙跪直了,端身躬坐,调柔声气:“是!”

太元真人虽严苛古板,寻常小事,却也并不发作人,进得门来,从袖中掏出一折黄纸:“这是大玄青观下月要的丹药,你二人明日下山备齐药材,而后看管丹炉,不要误事。”

二人道了一声喏,恭恭敬敬接过黄纸,躬身退了出去。

太元真人本是豪族之后,因自幼体弱多病,未嫁便出家为女冠,她是个正派人,又受故交照拂,还算能清白度日。因是清白,便连炼丹这种事也瞧不上,平日里只读书作诗,俗物全交给门下弟子打理。

林容把那黄纸展开,瞧了一通,又回忆着看过关于道士炼丹的课外书,增删了一些,忙到半夜,这才压在桌上,起身就寝。

谁知她刚迷蒙着,便听见窗外隐隐绰绰地哭声,她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分辨出是观里新来的一个杂役,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林容以为这小姑娘受了观里人的欺负,披衣起来,正要推门劝慰她几句:“别哭了,谁欺负你了?”

谁知这样贸然出声,倒把那躲在花木丛中的小丫头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石头顿时掉在地上:“谁?”

林容回:“是我!”

那小丫头本就绷着,此刻见了林容,顿时哭着给她磕头:“妙玄真人,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林容接着月光望过去,见那小丫头手腕上一片青黑,惊道:“你刚刚是在用石头砸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