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页)

事毕,二女垂手侍立在一旁,箫植拿出一画来,缓缓展开,问:“载舟兄,这是淮阴名士蒋肃的传世之作,你看这二人之意境,比之画上何如?”

陆慎压根不瞧那画,作沉迷状,一面饮酒,一面目光在那女子身上逡巡,叹:“真乃江南好妇也。”

箫植大笑,起身更衣,叫侍女引入一净室,见皆是锦帐玉壁,一面墙下摆着大幅的珊瑚摆件,香巾、绣帕、漱盂皆有美貌侍女手持,如厕之处有锦垫,脚下踏着刺绣精美的脚墩。事毕,又有侍女用糟豆鲜花伺候着沐手。

饶是箫植一贯奢华,见此不免叹息:陆慎竟志得意满至此!夸耀富贵比肩魏晋石崇。

酒筵既歇,箫植谢绝了陆慎的留宿,坚持回驿站:“我出许都时,家父三令五申,不得惊扰地方诸侯,倘不是与载舟兄有旧,绝不会露面的。你我兄弟之谊,又岂在这些虚礼。我知你待我父亲甚重,必以此为念。”

陆慎轻狂大笑:“天下英雄,除河间王与君,其余不过插标卖首尔。”

出得节度使府邸,登上马车,司马云中已在车中等候,箫植扯下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上一套粗布麻衣,仰靠在车壁上,嘴角露出嗤笑:“那鹿血酒颇是不凡,陆慎自夸逞强,竟然喝了两大壶,观今日所言所行,不过一急色的武夫罢了。只怕这时,已不知扯了哪个侍女去火去了。”

说着轻蔑一笑:“司马公慧眼明断,此人不足为惧。江北无人,竟让此人占了先机,真是名不副实。”

司马云中点头:“大公子所言极是。”

箫植道:“司马公,吾等尽可以归许都了。”

陆慎送走此人,往内院去拜见姑老太太,不料侍女道:“禀君侯,姑老太太正同外眷赏荷,留了夫人说话。”

陆慎听了皱眉,崔十一娘?慢慢在湖边踱步,不多时,那鹿血酒催发起来,竟觉得行走间双腿摩擦时,疼痛非常。他不曾喝过鹿血酒,心里也没当回事,席面上仗着自己酒量颇好,又要在箫植面前做戏,直喝了两大壶之多,这时才知不好。

湖边有幢小楼,陆慎缓步进去,命沉砚在门外等候,好半晌仍旧是不行。吩咐沉砚:“叫人抬了药水来。”

沉砚担忧,候在门外道:“主子,要不奴才换个大夫来?请外头的大夫,蒙了眼睛,谁也不知。”

沉砚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陆慎更觉气血上涌,当下砸了个铜锭出来:“混账东西,掌嘴!”

沉砚听里面的声音都半哑了,也不敢耽误,煮水用的草药是烂熟于胸的,不过一刻钟的时辰,便抬了一大桶滚热的药浴水进去。

又在门外等了一刻钟,见里面没了动静,不放心问:“主子?”

这是陆慎祖传的保养之法,每欲起念动,便浸泡草药,巩固元气。只他不知这酒这样厉害,泡了药浴后,又换了冷水,这才在水里纾解出来,不料上岸换了衣衫,略坐了一会儿,又故态复萌了。

这时节天气热,水池子里飘着些许草药,连另外一通冰井水也微微温了,他生来爱洁,不肯再进水,不知是什么缘故,怎么也纾解不出来。

正烦躁着,便听得楼下传来女子娇笑嬉闹之声,他推开侧楼的窗户,见那小妇人半倚在楼前的青石上,一双玉足荡在曲水里,眉目盈盈,含娇含笑,其神采飞扬,又绝非在自己面前那副低眉敛目之态。

陆慎垂下眼睑,听得那妇人娇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在一楼楼梯处候着的沉砚:“去把崔十一娘唤来。”末了,清了清喉咙:“别说什么。”

沉砚会意,他在一楼下面,并不能听见外面的响动,正奇怪夫人怎会到这里,一时推门出来,才见林容已脱了绣鞋,在戏水呢?

他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一双眼睛盯在地面上,离得远远地道:“夫人,君侯刚在此醒酒,唤夫人进去说话。”

林容应了一声,穿上凤箫的绣鞋,罗裙下摆湿了一大片,过花圃的时候,卷起一阵乱红。她推门进去,见沉砚没有跟着,到楼梯口的时候,闻见一股似兰似麝又仿佛带着点腥气的味道。

她一面提了裙子缓缓走上楼梯,一面在心里思索,这味道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二楼是个小阁楼,几扇窗户大开着,陆慎闭着眼睛坐在书案前,地上随意丢了些字画,身上的衣裳还算整齐,只皱得不成样子。

林容见他满头大汗,青筋暴起,脸色极为难看,又不好得罪他,违心道:“妾身没瞧路,跌进荷花池里,这才在曲水里洗一洗,自知有错……”

林容打的腹稿还没念完,就叫陆慎打断:“过来,把地上的书画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