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5页)

江绘慈道:“还有,关于你爹当年一走了之,我可以怨他,你不要怨,真想怨就怨我。你爹的性格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虽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但遇到处理不了的情绪,总是喜欢躲起来。你祖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爹十二岁时,你祖母病危,还没咽气儿他就跑了,也不守灵,一直等你祖母下葬之后他才回来,被你祖父按在灵位前狠狠打了一顿。”

这事儿冯嘉幼没少听爷爷提,一提就气的要死,恨自己生了个冷血无情的混账逆子。

“你祖父忙于朝政,根本不了解他,你爹哪里会冷血,他连瞧见一条狗死在官道中央,都要下车捡起来,扔去道路旁的草丛里,给它个体面。”

江绘慈陷入了回忆中,许久才继续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将书楼建在湖中央,就是为了有个地方给他藏。”

冯嘉幼回头朝书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当年遭受连番打击,又是战火,又是血案,我看他一天消沉过一天,已然猜到他可能会一走了之,却还想试一试,算着日子怀个孩子,希望用你来牵住他。可我估计错了,你越可爱,他就越自责,越会想起那些可能因他的失误而成为孤儿的孩子,尤其是失踪的陆御史之子……”

江绘慈讲到这里,没再说下去,“总之,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太自私。而像我这般自私之人,却执迷于你爹这种心怀天下的‘无私’之人,已是遭了报应。”

冯嘉幼打起精神问:“娘,听您满口都在为他说好话,并不是真心想同他和离的吧?”

江绘慈平静道:“我不是为他说好话,是在讲事实。”

冯嘉幼垂下眼睫:“哦。”

江绘慈正色道:“也是借此事让你知道,生儿育女比选择夫君需要更多的慎重。这夫君不适合还能换,男人到处都是。孩儿不一样,从十月怀胎起,整整牵绊你的一生。你孕育孩儿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自己做好了准备,有了成为母亲的决心……”

顿了顿,“你是吃过苦头的,莫让你的孩子来尝你吃过的苦。相信我,你也不会好过。”

“这番话的前半部分您说过了。”冯嘉幼记得很清楚。

成婚之前嬷嬷教她为人妇的道理,说到为夫家开枝散叶之时,母亲打断了嬷嬷。

告诉她万事都可顺从夫君,唯独生儿育女之事,一定要有自己的坚持。

冯嘉幼是懂这些道理的,但她当时深信着冯孝安编造的预知梦,只想着赶紧生个孩子,笼络住谢揽的心。

如今回忆起来,竟感到毛骨悚然。

人在执迷之时,真像是被鬼遮了眼。

“女儿记住了,您也瞧见了,我成婚那么久,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知道我有多谨慎。”

冯嘉幼劝她安心,“而且谢揽待我很好,他是我见过最有责任感的男人,爱护我尊重我,很听我的话。他是个好夫君,也会是个好父亲,您不用担心我。”

江绘慈见她说话时挑了挑眉,伸手在她额头一戳,板起脸:“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反过来去欺负人家。”

冯嘉幼嘴一撅:“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是怕你寒了人家的心。”江绘慈提醒她,“小嘉你要记住,这人心一旦凉了,即使重新暖热,也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温度,到时候追悔莫及。”

她难得温声细语,冯嘉幼不太习惯,许久才支吾一声:“我晓得了。”

此时已经快要走到大门口,谢揽也追了上来,夫妻俩一起送江绘慈离开。

江绘慈踩着脚凳上车时,冯嘉幼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娘……”

江绘慈低头看她:“怎么了?”

冯嘉幼摩挲着她的衣角,犹豫了下,松开手,仰头笑道:“城外可能已经有了积雪,您小心点。”

江绘慈弯腰进了马车:“外面冷,快回去吧。”

冯嘉幼往后退了两步,马车从她面前经过,又远离了她。

她目望车尾,雪籽一颗颗落在睫毛上,眼眸染上了雾气,分不清是雪籽融化造成的,还是她稍微有了点儿泪意。

她又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挽着谢揽回府里:“你怎么了,一言不发的,我父母和离,你瞧着比我心事重重。”

谢揽叹了口气:“我在后悔。”

“后悔什么?”

“就咱们回京那天,我开玩笑说去城外把娘接回来,真去了该有多好。”

书楼隔音极佳,起初江绘慈声音温和,没有太多声音传出来。

谢揽也没想过听墙角,一直在安慰冯嘉幼。

后来江绘慈开始讥讽冯孝安时,声音明显拔高,而谢揽从书楼出来之前推开了小半扇窗,他就不可避免的听见了几句。

“娘会死心,就是因为回京这几天二叔不去接她。”提到这一点,谢揽也很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