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页)

这些年,她居于寺庙中,早不理世事。六宫事务亦有徐淑妃暂掌,偶尔递去给她过目,亦不过是为着表面的规矩和陛下尚给其留着的尊荣。

然,唯有萧晏之事,赵皇后亦愿意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譬如四月中的百花宴,她便派了贴身的掌事嬷嬷亲去教导指点。

是故,这厢适逢四十五逢五的生辰,皇后出寺入山同乐,萧晏自没有不去亲迎的。

八月十五晌午时分,来骊山行宫的妃嫔在暌违了十三年后,再次聚于雍阳宫给皇后请安。

年轻时痛失四子,即便后来十数年清修养生,但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如今的赵皇后,已经现了疲态,眉宇间唯剩一抹柔弱清华,再没有了当年身为天家小公主的娇憨之态,亦无初掌六宫时的意气风发。

只是在看到萧晏进来问安的一刻,眸光被点亮了一瞬。

这些年,亦非不得见面。适逢萧晏生辰,或是皇后芳诞,或是彼此病痛之际,双方都会前往探望。

只是这深宫之中的一声“母后万安”,实在是将人将这漫漫时光拉回当年。

当年,她正值年华,慈悲温柔。

他且年幼,牙牙学语。

母慈子孝。

自然,如今这四字亦不曾变过。

“快起来。”赵皇后着左右扶人,拍了拍自个身边空出的位置。

“母后,儿臣都出宫开府了。”

满殿妃嫔,皇子公主皆在,萧晏尚且知晓分寸。

幼时各宫请安,他尚被皇后抱在膝上,如今自然不可再与皇后同坐。便只恭谨坐在楚王上首。

其实这个位置已经是逾越了,毕竟楚王是五皇子,占了个兄长之长。

这厢萧晏自不会客气,即便那一星半点的“长”也没多大用处,且不论帝王偏爱、秦在楚之前,便是子凭母贵这处,贤妃便压了荀昭仪一头。

想到“子凭母贵”,便不由想到“母凭子贵”,想到这厢,萧晏的面上闪过一丝阴霾,目光落在尚且跪着请安的叶照身上。

来骊山已经二十余日,她的身子诚如苏合所言,慢慢已经调养回来。除了功法依旧不曾凝聚恢复,其他皆无虞。

夜深人静,床帏帐中,他明试暗探多回,然她总是各种推拒。

直到数日前,她终于应下,然一场云雨,并无两厢欢好,她完全是被动地受他掠夺垦挞,整个人从沉默到僵硬到颤抖,衬得他整个就是一不顾她感受的浪荡子弟。

最后到底还是他自己灭了火。

而五日前,她总算主动了回,道是已经准备好。

甚至还柔柔怯怯扯过前两日的事同他道歉,“前世年,今生往昔,妾身都是带着任务而来。唯有此刻,同殿下赤诚相待,自然惶恐些,殿下莫要生气了。”

她咬他肩膀,他掐她细腰。

她听他话唤“清泽”,唤“七郎”,甚至唤“阿晏”,他寻路探花,劈开幽径。

从云巅折翅,重回人间的一刻,他轻抚怀中人,她蹭过他胸膛。

“待有了孩子……。”

“殿下,莫忘了赐妾身一碗汤。”

他想同她生个生孩子,她问他要一碗避子汤。

同时开得口,讽刺又荒谬。

萧晏压住直冲脑门的肝火,眉眼弯下,尚是一副温柔汝模样。

只披衣起身,让苏合熬了一碗坐胎药给她。

叶照喝的一滴未剩。

萧晏低着后槽牙翻身睡去。

故而至今五日,两人窝在千象殿,从净室浴桶到暖阁汤泉,从书房矮榻到内寝床帐,再从高椅座塌到偏殿圆桌,两人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十余回,她便十余次向他要避子汤,无一次落下。

他遂也依着她,无一次不满足她。

甚至倒后来,都让苏合提前熬好坐胎药,置殿中放着,以免麻烦。

萧晏想,天长地久,她总能看到他的好。

时光漫漫,有了孩子,她便也有了家,再不会想离开。

这样一想,他隐忍的怒气方稍稍退下些。

却不想,今日在这皇后的雍阳宫中,被叶照一句话、一个举动刺激,多日忍下的怒火,彻底点了起来。

这是两人头一回起了争执。

也是萧晏头一回意识到,轮回两世,叶照对他,或有恩义、或有亏欠,但可能并无爱意。

在她心里,排在他前头的人,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