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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新兵,每一个新兵,都有他或她的疑虑时刻。我在第四天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六十三预备排绕着基地的游泳池站成一圈,每个新兵都抱着一个二十五公斤的沙袋。

“人体的弱点是什么?”鲁伊兹一边绕着我们走,一边训话,“不是心脏,不是大脑,不是双脚,也不是你们能想到的任何部位。我告诉你们是什么——血液,这是个坏消息,因为血液在体内无处不在。血液既携带氧气,也携带疾病。受伤时血液会凝固,但速度往往不够快,结果是你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所谓流血过多而死,真正的死因是供氧不足,因为血液都他妈喷到地上去了,对你来说毫无他妈的用处。

“感谢老天赐予的聪明才智,殖民防卫军一脚踢开人类血液,换成智能血。智能血由数以十亿计的纳米机器人组成,血液能做的它都能做,而且做得更好。智能血不是有机体,因此不受生物威胁的侵害。智能血和脑伴协同,能在几毫秒内凝结——砍了你的腿,你连一滴血也不会流。更重要的是,智能血所谓‘细胞’的携氧量四倍于普通红血球。”

鲁伊兹停下脚步。“此时此刻,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诸位即将抱着沙袋跳进游泳池。你们将沉到池底,停留不少于六分钟的时间。六分钟足以杀死普通人类,但你们憋气六分钟连一个脑细胞都杀不死。为了鼓励你们留在底下,第一个浮上来的打扫厕所一星期。如果谁没到六分钟就浮上来,那么,诸位每个人都将和基地某处的某个粪坑发展一段亲密关系。听懂了?那就下去吧。”

我们跳进泳池,正如军士长所说,立刻沉到了三米深的池底。我险些立刻精神崩溃。小时候我曾经掉进过一个封了顶的游泳池,我撕破了封泳池用的塑料膜,昏头转向、惊恐万状地在水里挣扎了一两分钟,拼命想钻回水面。时间并没有长到足以让我溺水,但已经足以让我一辈子不愿意被水淹过头顶了。忍了三十秒,我开始觉得我需要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了。一分钟我都看不到头,更别提六分钟了。

有人拽了拽我。我扭过头——动作有些过于剧烈——看见身边的艾伦伸过一只手来。水底光线昏暗,但我还是看见他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指了指我。这时候,傻逼说艾伦请求联机。我在心底默念一声接受。脑伴模拟的艾伦说话声缺乏感情,此刻在脑袋里响起。

怎么了?——艾伦问。

恐惧症——我默然道。

别慌——艾伦答道。忘记你在水底下——

不他妈可能——我答道。

那就假装你不在水里——艾伦答道。查看一下各个班,看是否还有人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助——

脑伴模拟的艾伦说话声有种古怪的镇定感觉,在我身上起了作用。我打开联络各位班长的频道,先确定他们都没问题,然后命令他们检查自己的部下。每个班都有一两名新兵处于崩溃边缘,班长尽量安慰他们。我能看见身边的艾伦也在检查A班情况。

三分钟,四分钟。马丁那组人里有个新兵开始挣扎,身体前后摇摆,但沙袋锚定了他。马丁扔下他的沙袋,游到那名新兵面前,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强迫对方盯着他的脸。我接通马丁的脑伴,听见他在对新兵说——看着我的眼睛。这句话似乎起了效果,新兵停止挣扎,渐渐放松。

五分钟,无论供氧能力是否有所提高,大家显然都憋得慌了。新兵有的不停换脚,有的原地蹦跳,有的挥舞沙袋。角落里有个女兵拿脑袋使劲撞沙袋。我有一半心思哈哈大笑,另一半则在考虑是不是也撞两下试试看。

五分四十三秒,马克班里的一个新兵扔掉沙袋,浮向水面。马克扔掉沙袋,悄无声息地扑上去,抓住新兵的脚腕,用体重把新兵拽回水底。

我正在想马克的副手怎么不去帮忙,脑伴扫了一眼却告诉我,那个企图上浮的新兵就是他的副手。

六分钟。四十个新兵扔下沙袋,蹿向水面。马克放开副手的脚腕,从下面推着他上浮,确保副手第一个出水,心甘情愿地去替全排打扫厕所。正准备扔掉沙袋,却看见艾伦在摇头。

排长——他的消息这么说。应该坚持到最后——

玩蛋去吧——我答道。

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答道。

我坚持到了七分三十一秒,觉得肺就快爆炸了,这才浮向水面。但我熬过了我的疑虑时刻。我相信了,我已经不止是人类了。

第二周,我们拿到了武器。

“这是殖民防卫军标准配发的MP35步兵步枪。”鲁伊兹端起他的枪,我们的则还套着保护袋,摆在演兵场我们脚边的泥地上。“MP代表着‘多用途’。根据需要,它能随时制造和发射六种不同的子弹或波束,其中包括爆炸性和非爆炸性的步枪子弹,可以半自动也可以全自动开火,还可以发射低当量枪榴弹、低当量制导导弹、高压可燃液体和微波能量束。让大家梦想成真的就是这东西。”鲁伊兹举起一块似乎是金属的哑光物体,我脚边的步枪旁边也有这么一块,“高密度纳米机器弹药,能在开火前即刻完成自我组装。因此这种武器非常灵活,不需要多少训练,你们那几坨不开化的脑子肯定最喜欢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