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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见赵佶此时尚如此惦着师师,心想这厮还算是有点良心人情,乃点头道,上皇放心,此事包在小乙身上。

眼看子时将到,赵佶忙敦促燕青赶快离宫。燕青亦恐与萧庆遭遇难以脱身,遂急速出殿,带着亲兵由原路折回,经暗道潜出了皇宫。

楚红听燕青说赵佶坚决不肯出宫潜逃,失望而鄙夷地道,呸,说什么不忍累及百姓,根本就是他没那个胆子逃跑,宁肯引颈待戮也不敢做殊死一搏。燕青道,我也看透了,像他这样一个草包,就算是救得出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他不想走也罢了。

冒着天大的风险深入虎穴忙活了大半夜,落得个劳而无功的结果,众人都很懊丧。唯燕青没遇上什么麻烦,得以全身而退,算是万幸。燕青与楚红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决定赶紧趁夜出城,会合在城外等候的弟兄,再共同计议是否去投康王。

燕青本想独自留在城里寻找一下李师师,料想楚红不会同意,便暂未提起这个念头,打算先出城安排好部队的去向再说。

天近五更,乃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正便于他们隐蔽行动。燕青、楚红抓紧时机,带领小分队的弟兄们翻出了镇安坊的后墙。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原来事有凑巧,正当燕青他们一个接一个连续跃出镇安坊后院时,恰有一队金军的巡夜骑兵从巷口走过。金兵看到有人从院墙里跳出,立即一面高声问话一面打马过来查看。燕青知道一旦被他们纠缠上就麻烦了,便让那个会讲点金语的亲兵与金军骑兵支吾着,同时命令弟兄们准备出手。

一俟金军骑兵靠近,燕青等人便一齐从黑暗中蹿出,猛扑了上去。金军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刀栽倒,被燕青等夺了马匹。然而有一个金兵却极凶悍,他竟然在被楚红砍断一条大腿摔落尘埃的情况下,用剩下的一条腿支撑着蹦起来,朝着正在认镫上马的楚红后心猛刺了一剑。

燕青急忙从旁斜劈一剑,削飞了那金兵的半个脑袋。燕青旋即转回身,问楚红伤到了哪里。楚红咬着牙跨上战马,回答说不碍事。

这时有尚未咽气的金兵扯开了嗓子大喊捉拿宋贼。燕青对弟兄们喝一声快走,便带着众人急速上马狂奔而去。

仗着燕青路熟,不多时就带队左穿右拐地奔到了一座城门近前。燕青一面策马向前奔突,一面高举通行腰牌,让会讲金语的亲兵大呼奉萧庆将军的命令有急事出城。城门守兵不知底里,生怕贻误了军机受到惩处,糊里糊涂地连忙洞开城门。燕青一行刚风驰电掣地冲出城门,后面闻风而动的金军巡逻队就扬鞭奋蹄追了上来。

好在因为事出突然,金军来不及调动更多的人马追捕。夜色又正朦胧,视线看不太远,经过一阵拼命的驰骋,金军的追击总算被摆脱开去。但是除了燕青因惦着楚红的伤势,一路上未敢稍懈地紧随着她的战马奔跑守护外,其余的弟兄们却均在长途的奔驰中逐渐失散。

临近拂晓时,燕青、楚红奔至一座山岗下。楚红由于失血过多,支持不住摔下马背。燕青忙勒缰下马,抱起楚红移到一处避风的崖坡后面,查看她的伤势。

这一看燕青才知道,楚红被刺的这一剑入体极深,几乎从后背洞穿前胸,其位置也相当致命。大片的鲜血被冻结在楚红胸背的衣衫上,而伤口中心还不断地有暗红色的血浆涌出。燕青见了这个状况,心里呼地一沉,哧哧地撕了衣袍,要为楚红裹伤。

楚红用微弱的声音对燕青道,小乙哥,不必为我包扎,我不行了。燕青道,你行,你要坚持住,我能设法弄到草药救你。楚红道,来不及了,我心里清楚,我的血就要流干了。我觉得身上很冷,你抱住我好吗?

燕青哀痛锥心,忙舒臂将楚红小心地扶起,搂在自己怀中。

楚红仰视着燕青,脸上浮起一丝惬意的笑容,说这就暖和多了,小乙哥你的身体真热。我方才真是太大意了,要是给那落马的金兵补上一剑就好了,真没想到他还能再跳起来。燕青痛悔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提出什么营救太上皇的鬼计划。楚红道,不,小乙哥,你的计划没有错。天欲亡宋,非我等之力可以挽回,但我们做了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切,是问心无愧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帘,凝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似乎在遐想着什么,断续地喃喃说道,我楚红这一生,只有二十多年,虽然不长,却也可算是轰轰烈烈一场了。今日归去,别无憾事,唯余一恨,就是没能与小乙哥白头相伴。定国是个好人,是条汉子,他对我很好,是我的恩人,我会永远感激他,怀念他的。可是若说我楚红心底里最喜爱的人,却只有小乙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