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5/6页)

众围观者见燕青揭露讥讽得痛快,哄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扫帚眉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道,我的良心便是让猫叼了,与你何干?我说他匿了银子,便是匿了银子。你若要想图个清净,我邱爷这事你少来掺和。

燕青眉毛一挑道,我要是非掺和不可呢?

扫帚眉恼道,好个不晓事的东西,这个不自在可是你自找的。扬起一拳就向燕青面门上捣去。一旁那泼皮亦来助阵,从斜刺里向燕青袭将过去。

燕青一看这两个人纯粹是市井街头打群架的架势,没有一点拳脚章法可言,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莲步轻移闪过扫帚眉拳头的同时,一个侧出腿将那泼皮踹飞。扫帚眉的第二拳尚未及使出,燕青那腿已收回,顺势一扫,扫帚眉的七尺之躯便咚地被掀翻在地。只这轻松的两下,燕青的双手还未动,便教扫帚眉和那个泼皮摔跌得几乎折了肩胛。

围观者们仿佛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一般,蓦地发出一片喝彩声。

扫帚眉明白了自己远非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嚣张气焰全无,爬起身来低眉叩首道,小爷莫再动手,小可知错知错。燕青道,知不知错你休说空话,将你方才应诺的事兑现了去。扫帚眉连连称是,当场数出几锭银子交与蒜头鼻子,然后与那泼皮钻出人群灰溜溜而去。

蒜头鼻子对燕青千恩万谢,要问姓名,燕青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因恐张扬过甚,燕青赶紧牵马离开了这条街,另择了一处小馆填饱肚子,旋即登程上路。却不知因了这一段小插曲,于归途之中险遭歹人暗算。此乃后文情节,权且按下不表。

翌日未时左右,燕青抵达汴京,下榻泰和旅店。

这泰和旅店是梁山泊设在汴京城里的一个秘密据点,兼有办事处、接待处和情报处的职能,表面上亦对外营业。燕青入店后,向店家出示了联络牌号,便被安置在了为接待山寨来人而置的专用房间里。

燕青要来热水洗了个澡,略作休息,恢复了一下精神体力,天色已到了酉时。因为去见李师师心切,燕青就出了店门,准备在大街上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便径奔镇安坊。店家对燕青的来由行止一概不予过问。除非山寨来的人主动向他们交代任务,或者要求他们协助做什么事情,客店伙计对来者的情况不可探询,这是泰和旅店的规矩。

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感觉就是与在别处不同。大名府论繁华也算得上是玉树银枝,花团锦簇,但那威重雍容的气度,却仍不可与汴京同日而语。燕青很喜欢感受这种一览众山小的王者气度,沐浴在这种气度里,每个人的身心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某种尊贵感。皇城脚下的役匠脚夫,在外地人面前都兀自带着三分牛气,就是缘于此理。尽管这种盲目的自尊自大,其实很可笑,很没有道理。

自去年金风送爽时节来京,倏忽已过去了半年有余。半年多的时光说来并不算长,其间却经历了沧桑巨变。燕青此时漫步在喧闹的汴京街头,既体味到了一种久违了的亲切熟悉,又有一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过几条街,到了店铺林立的商业区。暮色渐重,有些店门铺首的灯笼开始点亮。看到前面有座酒楼,规模不大,却装点得大方雅致。燕青便信步而入,沿着木栏楼梯走上去,选一个临窗的座位,要来了一壶陈酒、四样小菜,一面自斟自饮,一面欣赏着窗外渐次璀璨起来的京城夜色,而心里边却在对一会儿将要见到李师师时的情形,做着各种各样的推测想象。

邻座有几个文人墨客模样的人,正在对饮闲聊,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一副倜傥不羁之状。燕青起先只独自静静地想着心事,没留意他们在聊什么。然而不时之间,竟有李师师的名字由那几个人的谈笑中不断地飘将过来,令燕青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原来那几个人闲聊的正是李师师与赵佶的逸事。

一个瘦脸文人仿佛亲眼见过似的,说起周邦彦造访李师师,被突然驾临的赵佶堵在床下一节。他充分运用着创作想象力,添枝加叶借题发挥,将当时的情形演绎得神龙活现,惟妙惟肖。说到周邦彦在床下听赵佶与李师师行事,大受刺激,众文人皆十分过瘾地开怀大笑。

有人就诘问道,此等细节你是从何得知?众人便又喷酒大笑。

一个黄面文人对周邦彦冒犯龙颜后,竟又升任大晟府提举一事,感到不好理解。瘦脸文人道,这便全赖李师师的求情庇护之功了。一个白面文人反驳道,非也非也,主要是当今圣上爱惜人才,周先生那一首《柳荫直》,写得端的脍炙人口,优美绝伦,令圣上一阅之下不忍弃之也。瘦脸文人道,怪不得老兄屡试不第,闻此言足见老兄太过迂腐。天下人才无可胜数,皇上曾爱惜提拔过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