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共御强敌(第3/19页)

除了希特勒纳粹德国崛起为一大主要因素之外,各国最后交织发展成一张国际大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时自由民主国家一再软弱退让,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这些国家,却刚巧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不论是独力对敌还是联合出击,它们或无能为力或不愿采取行动。我们在前面已经看见,正是因为自由主义陷入危境,方才导致法西斯与极权势力的高涨及其言论的得势(参见第四章)。于是两相对照,一边信心十足野心勃勃,另一边却怯懦胆小恐惧让步。1938年的慕尼黑协定,便是这种情况的最佳写照。从那时起,在有关西方政治的讨论里面,“慕尼黑”一词成为懦弱退却的同义词。慕尼黑协定造成的耻辱,当时人们立刻便感受到了,连那些亲手签订协定之人也不例外。这份耻辱的来源,不单单在于拱手送给希特勒一个廉价的胜利,更在于签约之前,众人对战争持有的那份恐惧心理,以及签约之后,众人如释重负,认为总算不惜任何代价,终得一免战争的解脱情绪。听说法国总理达拉第(Daladier)在一手签下了这个出卖盟友的协定之后,曾经羞惭地喃喃说道:“真是疯了。”他心中已经准备好回国时面对国人的嘘声。没想到迎接他的群众不但没有嘘声,巴黎人反而很兴奋,欢迎他回来。因此当时苏联之所以能得众望,众人之所以不愿对其境内发生的暴行加以批评,究其原因,主要便是苏联坚持反对纳粹德国。与西方世界的迟疑比较,相形之下,苏联的立场多么显著地不同。因此,当1939年德苏两国竟然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之际,带来的震荡也就更为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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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动员抵抗法西斯即德国阵营的号召,需要三方面的响应。其一,凡在对抗轴心势力一事上具有共同利害关系的政治力量,必须联合起来。其二,拟定一套实际可行的抗敌方针。其三,各国政府做好准备,彻底实行这一套抗敌方针。而在事实上,这项动员计划一共花了8年工夫才大功告成——如果我们把全速迈向世界大战的起点从1931年算起,前后甚至有10年之久——然而,当时众人对这三项号召的反应,常常犹疑迟钝、反应不一。

联合一致对抗法西斯。基本上,这第一项呼声比较有可能赢得大多数人的立即响应。因为法西斯对异己者“一视同仁”,无论是何门何派的自由主义分子、社会主义者、共产党,还是任何一种形式的民主政权或苏维埃政权,一律被其视为大敌,务必摧毁。套句英国老话,大家若不想被逐个“绞死”,那就最好彼此“绞在一起”合力对敌。当时,在“启蒙左派”(Enlightenment Left)的阵营里,共产党原是最具分裂性质的一支政治势力。它们的炮火(攻击斗争,不幸正是政治激进分子的特色)往往不打向那最明显的敌人,反而集中全力攻击身边的头号竞争对手——社会民主党。可是希特勒夺权之后,18个月间,共产党的方针便有了180度的大转变,一举成为反抗法西斯联合阵营当中最有组织也最有效率(一向如此)的斗士。共产党的转变,根除了妨碍左翼阵营内部携手合作的最大阻力。不过,左翼内部彼此之间那种根深蒂固的怀疑心态,却依然萦绕不去。

共产国际提出的策略,本质上属于一种同心圆式的围堵(与斯大林共同提出)。当时共产国际已经选出保加利亚籍的季米特洛夫(Georgi Dimitrov)为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曾在1933年德国国会纵火案的审判中,公开向纳粹当局勇敢挑战,激起各地反法西斯的洪流。[3] 于是以工人阶级联合势力组成的“联合阵线”(United Front)为基础,共产党开始与民主人士及自由人士组成的“人民阵线”(Popular Front)携手合作,形成广大的选民及政治联盟。除此之外,随着德国力量的挺进,共产党更进一步拟出策略,将前述两阵线扩大成为“民族阵线”(National Front),在此思想指导之下,众人不分意识形态、政治信仰,一律以法西斯(或轴心势力)为众人的头号敌人。这项由左而中而右,超越政治路线的反法西斯联合阵线——法国共产党“向天主教徒伸出友谊之手”,英国共产党拥护一向“声名狼藉”、专门对付共产党的丘吉尔——却较不为传统左派所接受。一直到了战争迫在眉睫,实在不得不出此下策之际,后者方才勉强相从。然而中间路线与左派人士相结合,在政治上的确有其道理存在。于是“人民阵线”分别在法国与西班牙两地稳住阵脚(法国是最先试用此策的国家),一举镇压了国内的右派势力,在选举中获得戏剧性的大胜(西班牙于1936年2月,法国于同年5月)。